土番竹枝詞,二十四首選四
作者:郁永河
番兒大耳1是奇觀,少小都將兩耳鑽。截竹塞輪2輪漸大,如錢如椀復如盤3(番兒大耳如盤,立則垂肩,行則撞胸。同類競以耳大為豪,故不辭痛楚為之)。(其四)
覆額齊眉繞亂莎4,不分男女似頭陀。晚來女伴臨溪浴5,一隊鸕鶿蕩綠波6(半線以北,男女皆翦髮覆額,狀若頭陀。番婦無老幼,每近日暮,必浴溪中)。(其六)
耕田鑿井自艱辛,緩急7何曾叩比鄰;構屋斫輪還結網8,百工9俱備一人身。(十一)
梨園敝服已蒙茸10,男女無分只尚紅;或曳朱襦11或半臂,土官氣象已從容。(二十二)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壹冊。清代來臺人士,對臺灣處處感到新奇,而臺灣原住民又是其中的焦點之一。土番,本指土著,土人的意思。清治之初土番一詞包含所有居於島上的原住民,郁永河本詩題的土番,其含蓋當時的土番、野番分類範圍。本組詩共二十四首,內容描寫涉及原住民的服飾、狀貌、文身、大耳、髮型、髮飾、使用器物、生活習慣、勞動內容、飲食、婚姻、番漢互動與生番等等的風俗習慣也可証明。本選詩自二十四首中選四首,其四描寫的是臺灣原住民造大耳的風俗習慣,詩人說明了這種風俗由幼而長使之漸大的過程。諸羅縣志記載「東西螺、大武郡等社,男女好貫大耳」北部番社並無此風氣,大耳風俗盛行於臺灣中南部原住民村社。其六描寫兩種風俗,一種對原住民的髮式的描繪,將之類比如中國社會中頭陀的樣子;另外則是寫原住民在溪中沐浴的風俗,詩人對此詩說明指涉是半線(今漳化)以北區域的番社風俗,據方志風俗的記錄,頭陀型特殊的髮型為後壠番的樣式。其十一,強調原住民自力耕生萬般求諸己的生活態度故集各種生活技藝於一身的風俗習慣。二十二,主要反映原住民在服飾上特殊尚紅與土官偏好漢人的衣服的習慣,但從描述中並不管衣服的完整性。從詩歌描述的內容上來觀察,詩人以客觀的角度來觀察原住民的風俗習慣,不用批評的角度書寫,不論詩題或詩中對於「番」字的運用,及形象書寫都無貶抑的字眼及意涵。
【作者】
郁永河(?-?)
【注釋】
1.大耳:大耳垂,番社男子的風俗,盛行於臺灣中南部原住民村社。諸羅縣志:「東西螺、大武郡等社,男女好貫大耳,初納羽管、嗣納筆管,漸可容象子;珥以大木環,或海螺、蠣粉飾之,乃有至斷缺者。」。
2.截竹塞輪:裁截竹幹以造為圓輪,此乃造大耳之具,將竹輪置入耳垂中,使之擴充變大。
3.如錢如椀復如盤:用以形容大耳,漸進由小變大的過程。先如錢幣再如碗口最後則如盤子一般,錢、椀、盤皆圓狀物,以形容漸大的耳輪。
4.覆額齊眉繞亂莎:一種番民髮型狀貌的描繪。諸羅縣志:「後壟、竹塹諸社,髮在周圍者悉除之,中留圓頂,剪而下垂,狀若頭陀,更以為美。」
5.溪浴:番社風俗,番民生活形象之一。黃叔璥《番俗六考》:「性好潔,冬夏男女日一浴,赤體危立,以盂水從首淋下,拭以布,或浴於溪。」
6.鸕鶿蕩綠波:鸕鶿,音ㄌㄨˊ ㄘˊ,鳥綱鵜形目。形似鴉而黑,喉白,嘴長,善潛水捕魚,喉下皮膚擴大成囊狀,捕得魚就置於囊內。亦稱為「摸魚公」、「墨鴉」、「水老 鴉」、「烏鬼」、「魚鷹」。用鸕鶿戲水之姿來比喻番民溪浴之形。
7.緩急:危急、急切需要或緊急的事情,此泛指生活上的需求或救助。
8.構屋斫輪還結網:斫,音ㄓㄨㄛˊ,以刀斧砍削;言指建築房屋、製作車輪、編織網子等工藝的事情。
9.百工:本指各種工匠,此言指各種生活技藝。
10.蒙茸:雜亂貌。
11.襦:音ㄖㄨˊ,短襖。
【延伸閱讀】
1.阮蔡文〈後壠〉,《全臺詩》第壹冊。
2.吳德功〈半線社〉,《全臺詩》第拾冊。
3.蔡佩香〈番俗雜詠,七首〉,《漢文臺灣日日新報》,「詩話」欄,1905年10月22日,第三版。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