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海嶠1最南端,驚濤決濟奔鵝鑾2。
星羅棋布浮峰巒3,風起雲湧天地寬。
魚龍曼衍4形千般,燈臺高聳環迴欄5。
文明光學費研鑽,海市6輪舶防摧殘。
流輝閃爍白虹攅7,遠影迷離劍氣寒。
潮音悅耳堪盤桓8,如聞天籟來激湍。
扶桑旭日升金丸,天雞叫破浩9漫漫10。
河山鞏固磐石安,大塊11自然箇裡12看。
黃熟木瓜簇錦團,林投葉戰13驚沙摶14。
南熏潯暑猶未闌15,常夏臺疆燦大觀。
我來攬勝肆遊歡,一聲長嘯16洗儒酸17。
澄清海宇笑彈冠18,婆娑19洋廣常澄瀾20。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載於《風月報》第48號,昭和12年(1937)年9月18日。本詩詩題《風月報》原刊作「鑾鵝鼻放歌」,當為手民誤植,今依「驚濤決濟奔鵝鑾」一句改正。此外,「放歌」意指「放聲歌唱」,為吟詠詩歌之意,因此透過詩題,便可以清楚了解到,本詩的主旨在於歌詠「鵝鑾鼻」一地的風光。
本詩在內容上,先以宏觀的視角,指出鵝鑾鼻位於臺灣最南端,週遭羅列著諸多礁岩,接著將焦點凝聚至鵝鑾鼻燈塔,依序描述燈塔的外貌、作用與如虹光柱。此後,筆調一轉,場景由黑夜轉向晨曦,先由悅耳的潮聲切入,再帶出旭日騰昇的光景,並進一步刻畫燈塔週圍的南國風物。最後,則陳述自身心境,指出此地勝景,足以讓人心境開闊,並期許國運能如同此地景緻一般平順和諧。
本詩為「瀛社課題」,亦即此詩並非作者親臨現場之見聞,而是由詩社先定題目,再由詩人依各人體驗或所知,依題目想像創作。縱使如此,本詩對鵝鑾鼻燈塔景物的描述,可謂相當詳實,作者理當是在個人經驗上,加以文學性的創作。揆諸今日,詩中所述仍為現實可見之景,依舊是引導後人領略鵝鑾鼻燈塔風情之佳作。
【作者】
謝尊五(1872-1954),字夢春,筆名安東夢春,又號靜軒老人,臺北市人。清光緒年間入泮為諸生,大正14年(1925)遊寓北京,曾任縣長、外交科長等職。返臺後,先任教於公學校,後以開設書房為業,與北台諸多詩社往來密切,除身為瀛社代表性詩人外,尚擔任蘆洲鷺洲吟社社長,並長年受聘為汐止灘音詩社、淡水滬江吟社之顧問。戰後,執教於成功中學,並兼任瀛社顧問。晚年曾自行整理著作,編為《靜軒遺集》,惜未刊行。謝尊五亡故後,門人鄭水龍再蒐羅遺稿,另編校出版有《夢春吟草》,為目前通行版本。
【注釋】
1. 海嶠:海邊山嶺。
2. 鵝鑾:即今日鵝鑾鼻,為排灣族語中「帆」的漢文記音,因左近香蕉灣有船帆石而得稱,日治時慣用「鵝鑾」或「鵞鑾」表記,兩者為異體字,戰後則統一使用「鵝鑾」。
3. 峰巒:原指連綿的山峰,此處借指暗礁而言。鵝鑾鼻海域有珊瑚暗礁多處,其中以七星岩暗礁最為著名。
4. 曼衍:散漫流衍;延伸變化。
5. 環迴欄:環繞曲折的欄干,此指燈塔頂層外環繞的陽臺。
6. 海市:海邊城市。
7. 白虹攢:攢,音ㄘㄨㄢˊ,聚積之意。白色長虹聚積,此謂燈塔聚光燈的光柱而言。
8. 盤桓:徘徊;逗留。
9. 浩:泛指大,遠。
10. 漫漫:廣遠無際的樣子。
11. 大塊:大自然;大地。
12. 箇裡:箇,音ㄍㄜˋ,指示代詞,這;那。箇裡,即這裡之意。
13. 葉戰:戰,搖晃;顫動。指樹葉受風顫動。
14. 沙摶:沙,指沙鳥,即沙灘或沙洲上的水鳥。摶,鳥類向高空盤旋飛翔。沙洲上的水鳥飛起。
15. 南熏潯暑猶未闌:南熏,指從南面颳來的風。潯,水邊。闌,音ㄌㄢˊ,將盡;將完。縱使南風吹拂,南方海邊的暑氣,依舊未曾消退。
16. 嘯:「嘯」,《風月報》誤刊為「肅」,語意不通,今按謝尊五《夢春吟草》改之。
17. 儒酸:猶寒酸。形容讀書人貧窘之態。
18. 笑彈冠:指面對清澈明潔的大海,不禁讓人覺得汲汲營營於利祿,是一件可笑之事。彈冠,原指彈去冠上的灰塵,後多引申表示當官,此處則進一步指涉追求功名利祿的慾念。
19. 婆娑:形容姿態優美。
20. 澄瀾:指波瀾澄清。
【延伸閱讀】
1. 後藤新平〈鵞鸞鼻燈臺〉,《臺灣日日新報》,1904年11月15日,1版。
2. 黃春潮〈遊鵝鑾鼻燈臺〉,《臺灣日日新報》,1933年3月11日,8版。
(張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