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力東漸來1,蠻夷日猾夏2。澳門發其端3,不歸緣久假4。咄哉香爐嶼5,痛割咽喉捨6。遂令虎負嵎7,或供鼠憑社8。晨登五羊城9,四望氣瀟灑10。自從咸同光11,國勢彌趨下12。珠江攘與熙13,誰是匡時者14。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參拾捌冊。五羊城,為廣州別名。廣州自清中葉以降,便是與西方海上強權接觸的第一線。爾後陸續廣州、澳門、香港九龍等地,不是受到外力入侵,就是被強行租借或是割讓於外國勢力。此現象反映了東南沿海如臺灣、福建、廣東等受到日本、英國與葡萄牙等列強覬覦。代表性的鴉片戰爭也是從廣州開始,後西方勢力大舉入侵中國,蠶食鯨吞領土與財富,成為晚清國力衰弱的肇因,也是清帝國敗亡的主要原因。
〈登五羊城〉反映了詩人登高望遠,憂國憂民的心情寫照。王粲〈登樓〉去國懷鄉,感嘆身世飄零。而魏清德此作仍是延續登臨賦詩地的傳統,以憂國憂民的角度來觀照這段歷史。但其與傳統登臨詩因景色遼闊而起興寫作有所差異。作者直接切入廣州、香江、澳門等地外患入侵的角度,並言「誰是匡時者」,留下孫文多次於廣州起義,終於在武昌推翻清廷的歷史結束。暗藏誰還能再繼其遺志來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感嘆之情。
【作者】
魏清德(1886-1964),號潤庵,筆名雲、潤庵生、佁儗子,臺灣新竹人,本籍福建泉州同安,後移居臺北萬華。庠生,新竹公學校、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師範部畢業,曾任中港及新竹公學校訓導、《臺灣日日新報》記者、編輯員及漢文部主任、福州《閩報》館主筆,參加「詠霓詩社」、「瀛社」(第三任社長)、「竹社」、「星社」、「南雅吟社」、「臺灣文化協會」,以及臺灣勸業無盡會社監察役、臺北市社會事業委員、臺北市學務委員、臺北市協議會員、臺北州會議員;戰後曾任臺灣省合會儲蓄公司總經理、成功中學教員、《臺灣詩壇》及《詩文之友》顧問。著有《滿鮮吟草》、《潤庵吟草》、《尺寸園瓿稿》、《魏潤庵詩草》(連橫輯),以及《是誰之過歟》、《還珠記》等小說。享年七十八歲。
【注釋】
1. 西力東漸來:西方列強勢力於清中葉後,開始入侵中國。
2. 蠻夷日猾夏:蠻夷,指葡萄牙、英國、法國等列強。猾夏,侵擾華夏、中原。典出《書經‧舜典》:「蠻夷猾夏,寇賊奸宄。」
3. 澳門發其端:明正德16年(1521年)8月底至9月間,明朝與葡萄牙爆發屯門海戰。葡萄牙人失敗後,於嘉靖32年(1553)轉移居留今日澳門,並於明朝萬曆11年(1583)成立澳門議會,自治管理,但每年付500兩白銀予明朝政府為地租銀。此為澳門受葡萄牙人統治濫觴。
4. 不歸緣久假:後清代到民國,葡萄牙不歸還澳門,緣自於久租借此地。
5. 咄哉香爐嶼:咄,音ㄉㄨㄛˋ,表示痛惜。香爐嶼,為香港舊名,港島舊稱紅香爐嶼。
6. 痛割咽喉捨:痛割,忍痛割讓香港。咽喉捨,捨棄咽喉,指香港為廣九要塞,卻割捨給英國。
7. 虎負嵎:老虎憑據山凹險要的地方。比喻野心者割據一方,此地虎指外國勢力。
8. 鼠憑社:老鼠靠神廟的保護。比喻倚仗別人勢力胡作非為。
9. 五羊城:指廣州城。
10. 四望氣瀟灑:四處張望。瀟灑,淒涼、悲楚。
11. 咸同光:咸豐、同治與光緒三朝。
12. 國勢彌趨下:國勢有如江河日下,更加衰敗。
13. 珠江攘與熙:珠江,位於廣東,為嶺南諸水所歸,因江中有沙洲稱為「海珠」而得名。上游分西江、北江、東江,為中國第三大川。亦稱為「粵江」。攘與熙,形容人來人往,忙碌紛紜。
14. 匡時者:匡正時局者。
【延伸閱讀】
1. 曾源昌〈登紅毛城〉,李丕煜《鳳山縣志》〈藝文〉,又載魯鼎梅《重修臺灣縣志》〈雜記〉、陳漢光《臺灣詩錄》。
2. 俞明震〈甲午(1894)除夕登臺北城樓〉,《觚庵詩存》,又載連橫《臺灣詩乘》、賴子清《臺灣詩海》、陳漢光《臺灣詩錄》。
(王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