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吹到刧灰飛1,海島孤懸困四圍2。避地人因驚鶴唳3,覓巢鳥為戀雛歸4。
重分社肉情猶洽5,再整門楣事已非6。無奈深山狼虎穴7,夷齊難採首陽薇8。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貳拾壹册。謝頌臣的祖籍在廣東潮州府大埔縣桃源村(今梅縣的桃源鄉),道光年間,祖先從廣東來臺經商致富,就落籍臺灣,卜居田心仔庄,父親謝樹棠始習岐黃之術,以醫術救人為業。乙未內渡中國時,謝頌臣先是與丘逢甲回到廣東鎮平,不久又輾轉返回大埔縣桃源故居。丘逢甲有〈送謝四之桃源〉二詩,就是寫他們兩家避地到廣東的過程。當時謝頌臣攜妻子呂氏及長子春池同行,並將次子秋涫、四子秋濤、五子春源以及三個女兒暫時寄養在佃農家,準備時局穩定後再予接回。但是羈鳥戀舊林,因父母之墳皆在臺灣,加上故鄉大埔謀生困難,讓他有天涯淪落的強烈感受,其後次子秋涫來信,言臺灣局勢已穩定,遂又於1896年自廣東返臺。此〈歸臺〉詩描寫他在戰亂中,來去之間環境的險惡,現實生活的考量,親情的牽掛,以及個人出處進退的感受。
【作者】
謝道隆(1852-1915)
【注釋】
1. 腥風吹到刧灰飛:腥風,原指風裏夾著腥味,喻充滿凶險殺戮的氣氛。劫灰,劫火燒剩的灰燼,典出《三輔黃圖‧卷四‧漢昆明池》,傳說漢武帝鑿昆明池,挖出許多黑土,有西域高僧說此黑土是世界將盡時,劫火灼燒所留下的餘灰。後用以喻災難的遺跡。腥風、劫灰飛,都指戰爭。
2. 海島孤懸困四圍:指清廷割讓臺灣,臺人四處奔走、上書、抗日,表達不願割讓的意願,終究如困獸之鬥,無法挽回局勢。
3. 避地人因驚鶴唳:避地人,詩人自喻避亂內渡到中國。鶴唳,驚恐不安的情況,此指戰亂。
4. 覓巢鳥為戀雛歸:覓巢鳥,詩人自喻內渡後,返回廣東大埔縣桃源故居一事。戀雛歸,指放心不下在臺灣家中的幼兒,因而歸心似箭。
5. 重分社肉情猶洽:社肉,古時鄉俗,於春秋兩次祭土地神,稱社日,祭神結束後,將作為祭祀品的牲畜熟肉分給各家,以求降福。此處云「重分社肉情猶洽」,說明返回祖居的詩人受到當地族人歡迎的情況。
6. 再整門楣事已非:門楣,原指門上的橫梁,此喻家族的社會地位及聲望。句謂返臺重建家庭,經過戰亂,人事已全非。
7. 無奈深山狼虎穴:狼虎穴,比喻極其危險的地方。此指臺灣為日人統治,百姓處境艱難。
8. 夷齊難採首陽薇:夷齊,伯夷叔齊。首陽薇,即首陽采薇,典出《史記》卷六十一〈伯夷列傳〉。伯夷、叔齊辭讓王位,勒住武王的馬繮諫諍,在周滅商後,耻於吃周家天下的糧食,采薇首陽,最後餓死。後比喻人堅守氣節。全句謂身處殖民統治下的臺灣,欲效法伯夷叔齊的作法,實在困難。
【延伸閱讀】
1. 丘逢甲〈送頌臣之臺灣〉,《全臺詩》第拾伍册
2. 丘逢甲〈古離別行送頌臣〉,《全臺詩》第拾伍册
3. 丘逢甲〈得頌臣臺灣書卻寄〉,《全臺詩》第拾伍册。
(余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