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雜詠三十二首選二
海上猶存樸素風,檳榔不與綺羅1同。無端香火因緣結,翻笑2前人製未工檳榔扇頗為古樸,大都鄉邨3中用之。傳聞用於士大夫,自徐清惠公4始,亦崇儉之意;近者犀柄錦邊5、爇香圖畫6,聲價昂而本真失矣。(其十七)
殼外無毛內有房7,味香肉嫩色深黃。桂花8江南有桂花栗,熟於八月風景分明在,卻被人呼作鳳凰9鳳凰蛋似栗,而香味特勝,俗名冰弸;或云:鳳凰蛋別是一種。(其二十九)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捌冊。分別選自〈臺灣雜詠〉三十二首之第十七首、第二十九首,所詠的物產為檳榔扇、鳳凰蛋。檳榔為臺灣重要的物產之一,而詩中所詠的檳榔扇,又稱為「菁子扇」,即利用乾枯掉落的檳榔樹苞狀葉鞘,長達80 公分,寬約20-30 公分,剪裁成為扇形,保留原有紋路,做為納涼驅暑的工具,本是一把古樸的扇子,進而文人追求精美,在扇面上手繪圖案,雕飾奢華,失去原本古風。今日檳榔扇更與文化創意產業結合,在屏東縣竹田鄉甚至引進國外拼貼技法「蝶谷巴特工法」,成為改良第三代的彩繪檳榔扇。其次,桂花栗為江蘇省常熟市的名產,由於臺灣較少見到桂花栗,故容易被誤認為「鳳凰蛋」,又稱為「冰弸」、「平安果」、「鳳眼果」,即「蘋婆樹」的果子,是乞巧節的主要祭品之一,每年盛夏七月結果,於乾隆年間由漳州引進臺南,常見於臺灣中南部,其果莢呈豔紅色,外表滑溜光亮,裡面含有數個橢圓形黝黑色的種子,料理後呈蛋黃的顏色,味道、香氣、口感皆像栗子,為鄉間村民所喜食,當詩人從大陸帶來珍貴的桂花栗時,卻被臺灣人當做是唾手可得的普通食物。
【作者】
王凱泰(1823-1875),初名敦敏,字補帆,江蘇寶應人,道光卅年(1850)進士。同治9 年(1870)以廣東布政使遷福建巡撫。牡丹社事件後,日本積極侵犯南臺灣「化外之地」,引起清廷對臺灣邊防之重視。在「開山撫番」政策下,王凱泰於光緒元年(1875)5 月來臺;惜於同年9 月罹病,10 月內渡就醫,卒於旅途。卒後,贈太子少保銜,以總督例賜卹,諡文勤。王凱泰性喜吟詠。駐臺期間,有〈臺灣雜詠〉卅二首,病中續成〈續詠〉十二首。幕僚何澂、馬清樞亦有詠臺灣律詩多首,三人詩作合為《臺灣雜詠合刻》。
【注釋】
1. 綺羅:五彩華貴的絲織品。意謂檳榔扇的特點為古樸、簡單,本來就與標榜華麗、精美的傳統團扇有別,而臺灣檳榔扇仍保留其原真。
2. 翻笑:翻,反而。意謂檳榔扇和團扇本就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物品,由於文人追求奢華,導致銷售檳榔扇的人因為想要提高售價,而將檳榔扇做工精緻化,反而把檳榔扇變得像團扇一樣華美,失去原本的古風。
3. 鄉邨:邨,音ㄘㄨㄣ,即「村」。意謂鄉下居民因勤儉之故,物盡其用,裁剪檳榔扇做為搧涼的工具。
4. 徐清惠公:徐宗幹(1796-1866),字伯楨,號樹人,江蘇南通市人,清嘉慶25 年(1820)進士,道光28 年(1848)擔任臺灣兵備道,同治元年(1862)升任福建巡撫,同治5 年(1866)卒諡「清惠」,著有《斯未信齋文集》,輯有《治臺必告錄》。
5. 犀柄錦邊:犀柄,用犀角或堅硬的葉殼底部做檳榔扇的握柄。錦邊,用淡黃色的絲織品纏繞握柄上,使它看起來富麗堂皇。
6. 爇香圖畫:爇,音ㄖㄨㄛ ˋ,焚燒。即利用點燃的線香在檳榔扇上作畫,即火畫法,不管是山水、人物,皆能濃淡得宜。
7. 內有房:意謂桂花栗的綠色毛果球,一剝開,就露出了兩兩一對、光滑無毛的栗子,好似果球中別有洞天,蓋有兩戶小房間一樣。
8. 桂花:即桂花栗,為江蘇省常熟市虞山支峰頂山的名產,又稱「頂山栗」、「虞山栗」,自宋代即享有盛名,山民將虞山板栗樹與金桂、銀桂一起混合栽種在同一片區域,每到秋季八月桂花盛開之時,剛好栗子結果,沉浸在濃郁桂花香氣之中的栗子,每顆皆飽含桂花香,風味獨特,故稱為「桂花栗」、「麝香栗」,多用來做羹湯、年糕、燒雞。
9. 鳳凰:即鳳凰蛋,蘋婆樹的果實。意謂桂花栗常被臺灣人誤認為鳳凰蛋,兩者外型、顏色貌似,口感接近,差別只在於香氣,鳳凰蛋為臺灣中南部常見植物與食物,若不仔細辨別,則易混淆。
【延伸閱讀】
1. 林玉書〈灌園隨筆〉,《臥雲吟草初集》。
2. 何澂〈臺陽雜詠二十四首〉之二十二,《全臺詩》第捌冊。
3. 許南英〈芒核並序〉,《全臺詩》第拾壹冊。
(王惠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