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1長育在何年。夏松殷柏2未生前。己看直幹凌蒼天。枝枝葉葉拂雲煙。閱盡滄桑3陵谷遷。獨標正氣稟乾坤4。量圍須費百手牽5。霜侵苔蝕質彌堅6。每千歲結實如拳。猿猱欲摘愁攀緣7。九霄白鶴來翩翾8。亦嘗袍笏9朝群仙。山魈木魅10羅拜虔。雷火百劫不敢燃。斧斤之厄11何有焉。自從衣蟲12人蔓延。洞門七十二13為穿。丁丁伐響14魂魄顫。悽愴遙震玉峰15巔。眼看同類邱壑填16。萬牛奮迅載車聯17。狐悲兔死18涕淚漣。豈獨物性夔憐蚿19。精靈似告慘不歡。黛色20無復舊時鮮。嗟嗟神木汝苟全21。即今憔悴非徒然22。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絕句,載於《臺灣日日新報》,1928 年4 月14 日,8 版。神木本指阿里山神木,是臺灣阿里山上一棵樹齡達到三千餘年的紅檜。據當時統計該樹高53 公尺,樹齡達三千年以上,樹幹在距地面一公尺半高處的直徑是4 公尺66 公分,樹幹接者地面處的週圍達23 公尺,材積達五百立方公尺,阿里山森林鐵路通車後,成為聞名中外的臺灣地標之一。由於神木附近為早期日本的伐木區,所以除了阿里山神木等紅檜得以保存外,其餘大型紅檜都被砍伐殆盡。本詩作者藉由對於神木所在的自然形像書寫,透過神木的存來反映日本砍伐阿里山上林木所造成對原始森林破壞的實況。
【作者】
魏清德(1886-1964),號潤庵,筆名雲、潤庵生、佁儗子,臺灣新竹人,本籍福建泉州同安,後移居臺北萬華。庠生,新竹公學校、臺灣總督府國語學校師範部畢業,曾任中港及新竹公學校訓導、《臺灣日日新報》記者、編輯員及漢文部主任、福州《閩報》館主筆,參加「詠霓詩社」、「瀛社」(第三任社長)、「竹社」、「星社」、「南雅吟社」、「臺灣文化協會」,以及臺灣勸業無盡會社監察役、臺北市社會事業委員、臺北市學務委員、臺北市協議會員、臺北州會議員;戰後曾任臺灣省合會儲蓄公司總經理、成功中學教員、《臺灣詩壇》及《詩文之友》顧問。著有《滿鮮吟草》、《潤庵吟草》、《尺寸園瓿稿》、《魏潤庵詩草》(連橫輯),以及《是誰之過歟》、《還珠記》等小說。享年七十八歲。
【注釋】
1. 神木:即言阿里山神木,該樹木為日本技師小笠原富次郎於1906 年11 月發現,被日本人尊稱為「神木」。
2. 夏松殷柏:八佾第二十一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此指夏朝與商朝二代。
3. 閱盡滄桑:比喻世事的變化無常。
4. 乾坤:天地。
5. 量圍須費百手牽:指神木的樹圍寬大,據統計週圍達23 公尺。
6. 彌堅:堅固。
7. 猿猱欲摘愁攀緣:比喻樹身極為高大,據統計該樹高53 公尺。
8. 翩翾:音ㄆㄧㄢ ㄒㄨㄢ,輕飛貌。
9. 袍笏:古時官吏的朝服和手笏。
10. 山魈木魅:傳說中山間的精怪。
11. 斧斤之厄:遭受砍伐的命運。
12. 衣蟲:衣魚(學名: Lepisma saccharina ),俗稱蠹、蠹魚、白魚、壁魚、書蟲或衣蟲是一種靈巧、怕光、而且無翅的昆蟲,身體呈銀灰色,因此也有白魚的稱號,嗜食糖類及澱粉等碳水化合物。
13. 洞門七十二:指七十二洞天福地,後多比喻風景優美的地方,此指阿里山。
14. 丁丁伐響:狀聲詞:形容伐木的聲音。詩經• 小雅• 伐木:「伐木丁丁,鳥鳴嚶嚶。
15. 玉峰:玉山,又稱新高山。
16. 邱壑填:邱壑,山峰和溪谷。亦作「丘壑」。即填邱壑,此言伐木眾多。
17. 萬牛奮迅載車聯:阿里山森林鐵路1906 年,大阪的合名會社藤田組派人進駐以進行先期作業。到1908 年,阿里山林鐵的平地段已完工。1912 年12 月,嘉義至二萬平段67.1 公里長的鐵路完工,1914 年續往山上延伸至沼平,至此主線完工。其後又加建遍佈阿里山山區的木材搬運線。包括主線及其附屬區間的「神木線」、一條早期搬運線「眠月線」,阿里山林鐵尚有幾條供林場作業用的支線,統稱為「林場線」。此云大力開採阿里山上的森林資源。
18. 狐悲兔死: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比喻因同類的人遭到不幸而悲傷。
19. 夔憐蚿:莊子秋水: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踸踔而行,予無如矣。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蚿曰:「不然。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
20. 黛色:形容山的顏色。
21. 苟全:苟且保全。
22. 非徒然:僅只此也,只是如此。《史記• 卷七十八• 春申君傳》:「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兄弟誠立,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
【延伸閱讀】
1. 楊爾材〈神木〉,《近樗吟草》。
2. 洪以南〈阿里山神木限初疏餘三字〉,《臺灣日日新報》,1921年11 月7 日,第4 版。
3. 林玉書〈神木〉,《臥雲吟草初集》。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