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蔗枝詞六首
煙突如林日吐吞1,機關軋軋2不停聞。
蔗苗何必從頭種,栽尾抽根3自拂雲。(其一)
五分軌道五分車4,幾處田疇幾處墟5。
巨廠但令機械動,主人安坐計盈餘。(其二)
萬幹千枝積滿田6,看他越陌與連阡7。
人家儻拾餘甘喫8,罪較欺偷9更可憐。(其三)
一片稻田換蔗園10,代耕惠不及農村11。
年來米榖昂如許,糖值無多日踵門12。(其四)
南荒到處酒樓高,糖口甜人北里13歌。
狐虎豪門作功狗14,苞苴15萬頃蔗田多。(其五)
負郭16誰無二頃陳,因貪小利主更新17。
若教漸搾脂膏18盡,率土胥歸日出人19。(其六)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絕句,收入《臺灣詩鈔》卷二十一。臺灣糖業發展淵源甚早,荷蘭時期以開始發展。清領時期為糖為臺灣種要的經濟產物,日治時代由於總督府山田熙的「糖業政策意見書」促始大力開展植蔗製糖的事業的發展。臺灣總督兒玉源太郎、民政長官後藤新平的推動下,在東京創立臺灣製糖株式會社,並於明治35 年(1902)在橋仔頭設立第一家新式糖廠,臺灣新式製糖業亦由此開始,除了增加甘蔗種植面積外,並建造新式糖廠提高產量,設置製糖鐵道運輸原料。而使臺灣糖業成為當時重要產業之一。但本組詩對於糖業發展下糖廠、運輸、契作、農民諸面加以書寫,特別反映在底層工作的農民的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報酬,成為被剝削的對像,頗有對日治糖業發展的諷諭味道。
【作者】
張漢(1888-1941),見〈竹湖觀櫻花三首〉。
【注釋】
1. 煙突如林日吐吞:此指糖廠煙囪所冒出的煙塵。
2. 機關軋軋:ㄧㄚ ˋ ㄧㄚ ˋ,此形容機器聲。
3. 栽尾抽根:一種插枝植物的方法。截取植物的一部份植入土中,使之生根再生。
4. 五分軌道五分車:五分車指的是兩個鐵軌之間的距離,國際標準的軌距是143.5 公分,而臺糖的小火車的軌距只有76.2 公分,也就是說只有標準軌距的一半,因而稱作五分車。
5. 幾處田疇幾處墟:田疇,此指蔗田;墟,泛指村莊、村落。
6. 萬幹千枝積滿田:此指為製糖所種植的原料甘蔗。
7. 越陌與連阡:田間小路,用來區分田界,東西為阡,南北為陌。指蔗田廣大之意。
8. 人家儻拾餘甘喫:儻,假如。撿拾剩餘。一般人假如揀拾剩餘的甘蔗來吃。
9. 欺偷:欺騙偷竊。
10. 一片稻田換蔗園:日治時期蔗田是一種契作,農民本植稻而改種甘蔗。
11. 惠不及農村:好處不能惠及農民。
12. 踵門:登門,親至其門。
13. 北里:指「北地胭脂」,亦即北臺酒樓中的女子。
14. 狐虎豪門作功狗:狐虎,狐假虎威。作功狗,受人指示而奔走有功的人。
15. 苞苴:賄賂。
16. 負郭:靠近城郭,城外。
17. 更新:指稻田轉植種蔗。
18. 脂膏:比喻人民用血汗換來的錢財。
19. 率土胥歸日出人:率土,所有的土地。日出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表示上古時代人們自由自在的生活狀態,亦可借以形容農民。
【延伸閱讀】
1. 傅錫祺〈採蔗,七絕限陽韻,東山別墅落成會作(丁卯(公元一九二七年)〉,《鶴亭詩集》。
2. 林鍾英〈憫蔗農〉,《梅鶴齋吟草》。
3. 莊芳池〈春日偕友人遊蘇澳白米甕糖廍〉,《詩報》第201 期,1939 年5 月20 日。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