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自蓬萊歸1,欲譚蓬萊景。步上蓬萊閣2,心攝3蓬萊影。
蓬萊計延長,瀛洲夢接境。同為三神山4,何必較煖冷5。
大海尚兩重,方丈6又中梗。路連似不易,舟達或得逞7。
奈何說攻心8,充飢徒畫餅9。閣中結婚宴,櫻花生庾嶺10。
一室我避人11,談鋒競新穎。門外事盡忘,但覺詩情騁。
淡水流日夜,過客12互醉醒。我乍展墓13回,獅頭14獨咽哽。
處士15表石存,敢為先公幸。事親不失身16,吾猶須畏警17。
同風18卻有人19,易姓20竟自請。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體,收入《守墨樓吟稿》。蓬萊閣乃由淡水石油大王黃東茂興建。日治時期蓬萊閣在大稻埕與東薈芳、江山樓、春風得意樓號為四大酒樓。當時蓬萊閣經常作為文人聚會場所,如霧峰林獻堂於1928 年環遊世界歸來,臺灣工友總聯盟的集會、星光戲劇研究會的成立,都選擇於蓬萊閣聚集會飲。本詩張漢與客宴飲蓬萊閣,詩人藉此「蓬萊」之名,抒發自己對中國、日本、臺灣三地關係的看法,就中流露出對於日本統治的疑懼,也凸顯其骨氣及對日本皇民化運動改易姓氏的不認同感受。
【作者】
張漢(1888-1941),見〈竹湖觀櫻花三首〉。
【注釋】
1. 客自蓬萊歸:唐代的大明宮,因宮後有蓬萊池,故稱為「蓬萊宮」。此「蓬萊」;或指山東蓬萊閣。
2. 步上蓬萊閣:此指蓬來閣酒樓。
3. 攝:吸引、吸取。
4. 三神山:傳說為東海中神仙所居住的仙島。《史記• 秦始皇本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
5. 煖冷:煖,暖的異體字;即言冷暖自知,本指水的冷暖,飲用者自己才知道。此當是炎涼之喻。
6. 方丈:三神山之一。
7. 得逞:到達之意。
8. 攻心:用心理戰術征服敵方。如以德化、智略服敵,或以散播謠言瓦解對方軍心等。
9. 充飢徒畫餅:畫餅充饑,魏文帝令大臣盧毓推舉人才,強調須有真才實學,不可徒具名聲,否則便像在地上畫餅一般,只能看而不能吃。比喻徒具虛名而無益於實際。
10. 櫻花生庾嶺:庾嶺,山名。位於江西省大庾縣南,五嶺之一。為往來嶺南、嶺北間的交通要道。嶺上植梅。亦稱為「梅嶺」、「大庾嶺」。
11. 避人:隱藏起來,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12. 過客:短暫停留的旅人,含有短促漂泊、渺小的意味。
13. 展墓:省視墳墓。
14. 獅頭:獅頭山,位於臺灣新竹市香山區東部,屬於竹東丘陵牛埔山東支客雅山的南緣山峰,高110 公尺,以其山陵狀似獅頭而得名。
15. 處士:有才學而隱居不做官的人。
16. 失身:指失去操守。
17. 畏警:指小心警覺。
18. 同風:同樣的風俗之下。
19. 有人:有人卻同其風氣,下句指出此風為改姓。
20. 易姓:改易姓氏,日本在臺灣的皇民化運動開始於1936 年9 月,新任總督小林躋造上任後,發表統治臺灣三原則:「皇民化、工業化、南進基地化」,易姓指日治皇民化有更改姓氏運動,要求臺灣民眾改用日本姓氏。
【延伸閱讀】
1. 黃水沛〈暮春讌蓬萊閣〉,《黃樓詩第一輯》上卷。
2. 簡荷生〈臺北蓬萊閣席上贈嫦娥女士〉,《風月報》詩壇第68 期,1938 年7 月15 日。
3. 陳湖吉〈承諸先生於風月報社,蓬萊閣,江山樓山水亭等處開宴歡迎為新竹文樂會代表賦謝〉,《風月報》詩壇第108 期5 月號,上卷,1940 年5 月5 日。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