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頃煙波萬頃秋,今年又作泛觴1遊。
紅橋2雙鎖青山月,嘯傲鯤溟第一洲3。
香風陣陣桂花嬌,路出空潭緩短橈4。
賓雁5一聲催月出,清光滿載過銅橋。
扁舟如葉絕輕塵,十畝清陰著此身6。
無限秋光誰作主,滿江風月7一詩人。
屋角誰家斗柄橫8,鐘波9出寺欲三更。
劇憐10太古巢11邊月,分外雲遮分外明12。
【題解】
此為四首七言聯章絕句,原載於《臺灣日日新報》1921 年12 月6 日。從詩題可知詩人是在秋夜到基隆河划船游玩,泛遊的場景應是近劍潭一帶的基隆河。詩一開始即點出時間地點,秋高氣爽,山高水遠,花香飄遠,小船輕晃、鴻雁潭影,配合著清風明月,寧靜的夜晚,演奏著秋光奏鳴曲,令人忘却塵俗世事。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閒者便是主人,正因為詩人安閒自在的心境,讓他得以傾聽天籟,懷抱古今。山靜似太古,詩末引太古巢主人陳維英之典故,主人人格如朗月清光,令人懷想。
【作者】
曹秋圃(1895-1993),臺北大稻埕人。原名阿澹,後易名容,字秋圃,號澹廬、老嫌,取自詩句:「莫嫌老圃秋容澹」,又號半庵道人、菊癡、海角耕夫等。九歲入「正學書堂」,老師為何誥廷;後又師事張希袞、陳作淦、陳祚年等稻江耆宿。明治45年(1912)十八歲時即在桃園龜崙嶺設帳授徒,教授漢文、書法,來往於臺北、桃園兩地。昭和3年(1928)入選書道會,4年(1929)組「澹廬書會」並任會長,研究書法,並積極參加日、臺兩地書展,屢獲佳績。四十一歲已獲得日本美術協會展無鑑查推薦參展,隔年任日本文人畫協會委員,活躍於臺灣、日本、廈門等地,被譽為最有發展潛力的臺灣青年書家。戰後曾任教建國中學,擔任臺灣省教育會編輯委員、中國書法協會常務理事。多次舉辦個人書法展,弟子遍部布全臺,曹秋圃一生橫跨兩個世紀,戰後潛心創作,全意投身詩文書法教學長達70餘年,十分強調「書道與修身」,以迴腕運筆法著名,推動臺灣書法風氣,奮鬥不懈,而曹氏個人的學問、道德、書法藝術也備受各方推崇與景仰。九十三歲,獲頒第十二屆國家文藝特別貢獻獎,表揚其特殊的書法成就對書法教育的貢獻。
【注釋】
1. 泛觴遊:泛觴,飲酒之意。泛觴遊,泛舟飲酒。
2. 紅橋:指明治橋。北接臺灣神社,南聯圓山公園。
3. 嘯傲鯤溟:嘯傲,放歌長嘯,放曠不拘。鯤溟,指臺灣。
4. 橈:音ㄖㄠ ˊ,船槳。
5. 賓雁:鴻雁。
6. 十畝清陰著此身:全句謂四處綠蔭,令人沉醉。
7. 風月:清風明月,指美好的風景。
8. 斗柄橫:斗柄,北斗七星中,第五至七顆星,排列成弧狀,形如酒斗之柄,故稱為「斗柄」。斗柄橫斜,指拂曉時分。
9. 鐘波:此指寺廟傳出的鐘聲。此寺廟可能是指劍潭寺,原位於圓山基隆河北岸,坐西北朝東南,背山面水,風景秀麗。大正13年(1924),由大木匠司陳應彬主持大修,格局擴為三殿式,前殿是彬司的招牌假四垂,中殿則為八角形正殿,左右並設鐘鼓樓,廟貌極為華麗。昭和12 年(1937),因為臺灣神社擴建,乃被勒令拆遷至大直今址。現存之劍潭寺係將原舊廟之木、石建材混合而成,雖只剩一殿,但其龍柱及藻井仍極精美,且廟方陳列保存許多原有石雕與木雕。
10. 劇憐:最是可愛。
11. 太古巢:陳維英晚年居住之別墅名,位於今臺北市中山區的圓山之上,依山傍水,景色清幽,詩人常在此讀書寫作,偶而也邀集詩友們聚會吟詩,怡然自得。
12. 分外雲遮分外明:分外,特別。句謂:越是雲遮,月色更顯得清明。
【延伸閱讀】
1. 連橫〈劍潭〉,《劍花室詩集》。
(余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