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起湖1前見雲海,眠月山2上見雲海。
入山雨後有雲海,出山晴霽無雲海。
平生滄海記頻經,不知尚有雲海在。
我本世外人,玩世逐羲娥3。
時時愛著游山屐4,一瓢濁酒尋煙蘿。
阿里山中雲海君,勸我來作雲海歌。
示我白茫茫裏之漲海,示我莾蒼蒼處之層波。
但見上接蒼穹下平地,遙山近嶺浮青螺5。
疑傾玉女盆,銀河瀉粉膩6。
美人裁縫熨貼平,化工三昧神遊戲7。不聞洪濤澎湃聲,
隨風怒撼諸羅城8。帆檣來去亦無有,斜陽一角埋銅鉦9。
須臾海枯杉檜出,餘雲掛石猶有情。人海回頭亦如此,
昇沉變滅雲海比。蠻爭觸鬥徒紛紜,三淺蓬萊10頃刻耳。
我歌雲海意渺茫,徑投石室招虹梁。
龍文鳳篆不可讀,誰把仙書棄道旁。
【題解】
本詩為雜言古詩,收入《潤庵吟草》。寫大阿里山區奮起湖、眠月山一帶,雨後雲霧環擁、雲海幻變的各種景象。首六句重複五次雲海,表達發現此處雲海的驚訝;次六句假阿里山雲海君之託,寫作此詩之緣由;以下描述山嶺、雲海交織變化所產生的奇妙景象等,末言寫雲海歌之渺茫難言。
【作者】
魏清德(1886-1964)。見〈舟過黑瀨潮流〉。
【注釋】
1. 奮起湖:奮起湖位今臺灣嘉義縣竹崎鄉,屬大阿里山區,由於三面環山,出口地勢低窪,有若畚箕,故舊名畚箕湖、糞箕湖;而奮起湖並非真正的湖,所謂「湖」,或來自於雲霧環擁如湖的景象,或謂「湖」乃閩南語低窪地之意;日治時期因糞箕二字不雅,改為同音字奮起,有奮發圖強之意。
2. 眠月山:位於大阿里山區,大正4 年(1915)阿里山森林鐵路興建,此地成為重要之一站,稱為眠月線。
3. 羲娥:日御羲和與月神嫦娥的並稱,借指日月、時光。
4. 遊山屐:指登山用的木屐,即所謂謝公屐,南朝宋詩人謝靈運遊山陟嶺,特製之屐鞋,上山可去其前齒,下山則去其後齒,見《宋書.謝靈運傳》。
5. 遙山近嶺浮青螺:青螺,形容山之形貌;此句言雲海中浮現青色螺形的山嶺。
6. 疑傾玉女盆,銀河瀉粉膩:描述山中雲海波動,彷若仙女傾倒臉盆,濃濃的脂粉從天而落。
7. 美人裁縫熨貼平,化工三昧神遊戲:化工,大自然造化之精工,此可直指造化之神;三昧,佛教語,意指專注於所緣境,而進入心不散亂的狀態。此二句形容雲海濤波之奇麗變化,彷彿一場美人縫熨與造化之神的遊戲而已。
8. 諸羅城:即今嘉義。「諸羅」一名來自平埔族譯音;乾隆52 年(1787),林爽文進攻諸羅城,因城民死守城池,乾隆為「嘉其忠義」而改名嘉義。
9. 斜陽一角埋銅鉦:銅鉦,古代的行軍樂器,又名「丁寧」,其狀如鐘而狹長,附長柄,擊之而鳴。此句暗指林爽文事件之落幕。
10. 三淺蓬萊:淺,有水淺、時間短,與窄小之意,宋• 胡寅〈題淨明觀用舊韻簡黎才翁〉:「得酒相逢笑絕纓,而今雙鬢不全青。蓬萊尚說三四淺,何況方平與蔡經。」
【延伸閱讀】
1. 何木火(亞季)〈阿里山雲海〉,《亞季詩集》。
2. 賴尚遜(俶繇)〈詠阿里山雲海〉《瀛洲詩集》。
3. 鴻飛〈雲海〉,《鷗社藝苑初集》。
4. 王國材(又青)〈阿里山奮起湖〉《瀛洲詩集》。
(陳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