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自古首開府1,舟舶雲屯商賈聚。雞籠打狗漫同論2,艋舺鹿江何足伍3。自從沙磧4日填埋,大舟小舟航者苦。夏秋浪激海門5高,鯨吼鼉奔胥濤怒6。成功有丸浚不深7,未幾棄置同左股8。運河雖亦慶開通,其奈內深外淺難容櫓9。不謀亟亟10築港灣,幾同有室無門戶11。幸賴州市會期成12,極力陳情利害剖。屢蒙督府賜測量,一朝認可來港部13。需費約須幾萬千,全盤豫算七十五。州市負擔按二成,其餘八成歸國帑14。興工浚築在明春,繼續三年功可數。疏鑿免乘大禹輠,射潮何事錢王弩15。惟以機械易為功,轆轆16排沙並挖土。他年築港告功成,始信天工人力補。君不見基隆古洪荒17,今已安全築船隖18。又不見高雄昔廢墟,今已防波若牆堵。安平準此建奇功,當與二港分旗鼓19。我今攬轡望澄清20,不禁口歌足蹈兼手舞。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則修先生詩文集》。道光3年(1823)七月,臺郡大風雨,鹿耳門海沙驟增,安平也因為淤積,港務功能逐漸由五條港道取代。光緒10年(1885),淤積更加嚴重,改以打狗港為南臺灣對外海運樞紐。日本領臺後,臺南州政府於昭和3年(1928)9月,開始提出重建安平港的構想,並集合臺日士紳舉行「安平築港期成大會」。經過多年的努力奔走,安平新港終於在昭和10年(1935)完工,連接大正年間開鑿的新運河,可以到達府城,成為當時臺南對外的水運交通要道。王則修此詩當作於新港完工之前,對安平港的發展史有簡要的勾勒,並以歡喜的心情期待安平港的重生。
【作者】
王則修(1867-1952),又名文德、佛來,號旅中逸老、勸化老生,別號花蓮港生,臺南縣新化人。曾先後拜卓仰山、林一枝、林颺年、泉州秀才蘇巽言等人為師。廿三歲時取中秀才,再往福州應舉子試,不第。乙未(1895)割臺後,攜眷內渡,寄居漳州府龍溪縣。明治35年(1902)返臺,棄儒從商,後因經商失敗,在故鄉新化教讀,兼任臺灣新報社漢文記者。大正12年(1923),清水士紳楊澄若慕其名,延聘為家庭教師,昭和3年(1928),楊澄若逝世,始又返鄉設館授徒,名其書齋為「三槐堂」。8月,創辦「虎溪吟社」,擔任社長,後兼「光文吟社」顧問。民國40年(1951)詩人節,曾被推舉參加全臺詩人大會,9月,及門弟子向全臺徵募「眉齊雙壽」七言律詩,應募者三百餘首,曾發行詩冊留念。生平作品於2004年由龔顯宗編為《則修先生詩文集》。
【注釋】
1. 承天自古首開府:永曆16年(1662),鄭成功改赤嵌為東都,設一府、二縣。一府即承天府,二縣為天興縣、萬年縣。
2. 雞籠打狗漫同論:雞籠,今基隆。打狗,今高雄。漫,莫、無法。安平新港築成後,雞籠港與打狗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3. 艋舺鹿江何足伍:俗諺「一府二鹿三艋舺」中,艋舺及鹿港原與臺南安平港並列三大港口,安平新港築成後,另兩個地方將沒有資格再與之並列。
4. 沙磧:磧,音ㄑㄧˋ,水中沙堆。
5. 海門:海口,河流入海之處。
6. 鯨吼鼉奔胥濤怒:鯨吼,巨吼。鼉,音ㄊㄨㄛˊ,魚的一種,形似蜥蜴。鯨吼鼉奔指水流速度極快。胥濤,相傳伍子胥死後為濤神,故稱潮水為「胥濤」。在此形容安平港海浪聲勢極大。
7. 成功有丸浚不深:浚,疏通或挖深水道。指鄭成功自從有了臺灣這彈丸之地後,並未好好地加以疏通挖深水道。
8. 未幾棄置如左股:未幾,不久。股,大腿。不久就如切割左大腿般,把重要的地方捨棄了。
9. 運河雖亦慶開通,其奈內深外淺難容櫓:櫓,划水使船前進的器具,這裡指大船。大正10年(1921)雖築新運河,但因港口外圍較淺,難以讓大船進入。
10. 亟亟:急切、急忙。
11. 幾同有室無門戶:如果不積極修築新港,臺南地區就像有房子卻無門戶般出入不便。
12. 幸賴州市會期成:昭和3年(1928)9月,臺南州政府開始思考安平築港的問題,同年5月14日在臺南公會堂舉行「安平築港期成大會」,並於5月22日遞交請願書。8年(1933)5月7日再於該地正式成立「安平築港期成同盟會」。
13. 屢蒙督府賜測量,一朝認可來港部:臺南州民爭取安平築港的過程中,日本政府曾多次派員前往探勘,最後終於認可安平新港的興築。
14. 州市負擔按二成,其餘八成歸國帑:帑,音ㄊㄤˇ。國帑,指國家的公款。安平築港事宜曾因國家經費不足而宣告暫停,但於昭和9年(1934)出現轉機,在臺南州負擔二成,政府負擔八成的協議下繼續進行。
15. 疏鑿免乘大禹輠,射潮何事錢王弩:輠,音ㄍㄨㄛˇ,車上的盛油器,用來塗軸,可使車軸潤滑容易運轉。弩,音ㄋㄨˇ,指用機械力量發射的硬弓。何事,何必。此借用吳越王錢鏐命士兵們張弓射潮,潮頭因此退去的故事。此二句強調因為有現代化的機械,所以不必借用傳統的運輸與開鑿工具。
16. 轆轆:狀聲詞。原形容車行聲,此用以形容使用機械排沙的聲音。
17. 洪荒:原始、蒙昧的太古時代。
18. 船隖:即船塢,用以停泊、建造或檢修船隻的建築設施。
19. 旗鼓:即「旗鼓相當」,兩方軍隊陣容、聲勢不相上下。
20. 攬轡望澄清:攬轡,拉住馬韁。澄清:使天下平治。比喻人在負責某件工作之始,即立志要做好這工作。這裡使用後漢范滂的典故。
【延伸閱讀】
1. 王凱泰〈臺灣雜詠〉三十二首之三,《全臺詩》第捌冊。
2. 施梅樵〈立春後一日偕蘇心淵沈堤元施水池泛舟安平港有作〉,《梅樵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