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1壯乾坤,江山無定主2。忽而舊家邦,忽而新土宇3。回首卅年前,此地興百堵4。下者窟為營5,上者列千櫓6。飄飄黃龍旗7,樓門翻飛舞。頭銜署天南8,雄鎮振威武。那知天運環9,扶桑10下礮雨。彈煙一洗清,當空旭日覩11。礮巨毀無存,臺荒成老圃。守將憶劉家,防禦終無補12。我來登旗山,遺跡一一數。世事如奕棋,傷心憑弔古。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陳錫如《留鴻軒詩文集》。旗山即高雄旗津的旗后山,位於旗津沙洲半島北端,海拔48公尺,垂直陡峭,山勢如旗,故名。旗山扼守打狗港,清康熙年間即設有營汛鎮守,道光年間始架設礮臺。同治13年(1874),「牡丹社事件」發生以後,為加強海防,在旗山建造四門新式大礮。乙未(1895)割臺之初,為打擊南臺灣的反抗勢力,日軍於是年10月派「吉野號」率領七艘戰艦礮轟旗後及打狗礮臺。旗后礮臺門額「威震天南」遭礮擊後,僅剩「天南」二字,其後大礮也被日人拆走熔毀。二十世紀初旗津女詩人登覽舊礮臺遺蹟,面對斷垣殘壁,思及當時戍守的黑旗軍倉皇逃離,臺灣從此淪為日本殖民的滄桑史,不禁興起家國變故、世事無常之感慨。
【作者】
蔡月華(1905-1989),本名新見,號夢桂,生於高雄旗津。自幼聰慧,勤勉好學,師事宿儒陳錫如,研習傳統詩文。大正13年(1924)《臺南新報》曾以「女一詩人」為題,推崇蔡月華為陳錫如「留鴻軒」書房女弟子中的佼佼者,並謂「誠我臺之女界,得未曾有者」。蔡月華活躍於「旗津吟社」,佳作頗多,大正14年(1925)與「留鴻軒」女弟子共同創立女性詩社「蓮社」,在臺灣女性詩人群中表現頗為出色。著有《夢桂軒詩草》。
【注釋】
1. 莽莽:廣闊無邊際的樣子。
2. 江山無定主:指臺灣從明鄭、清朝到日本,主權數度更易。
3. 土宇:疆域、國土。
4. 百堵:眾多的牆,意即許多建築物。
5. 窟為營:窟,挖掘。指掘地紮營。
6. 列千櫓:櫓,音ㄌㄨˇ,長且大的船槳。此是指眾多的戰船橫列港灣。
7. 黃龍旗:指清朝國旗,黃底藍龍戲紅珠圖樣,為李鴻章設計,光緒14年(1888)開始使用。
8. 頭銜署天南:旗后礮臺門額題有「威震天南」,與港北哨船頭的「雄鎮北門」互為犄角,守衛高雄港。
9. 天運環:天命運行的循環,意指改朝換代。
10. 扶桑:日本國舊稱。
11. 彈煙一洗清,當空旭日睹:旭日,指日本國旗。乙未(1895)5月,日軍在北部澳底登陸,同年秋末攻克臺南,五個月間以強大的礮彈摧毀臺灣的反抗力量,從此開啟日本統治臺灣的歷史。
12. 守將憶劉家,防禦終無補:指日本接收臺灣之初,唐景崧倉皇內渡,劉永福率領義勇軍繼續抗日,當時守衛打狗港的為劉永福的義子劉成良,可惜劉家父子最終還是棄守高雄、臺南,逃回廈門,對防守臺灣抵禦日本終究無所助益。
【延伸閱讀】
1. 施梅樵〈旗山舊礮臺懷古〉,《梅樵詩集》,臺北市:龍文出版社,2001年。
2. 陳月樵〈登旗山舊礮臺〉,《臺灣詩薈》。
3. 林朝崧〈旗後作〉,《無悶草堂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