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北自丁巳、戊午間,連年分類械鬥,死亡者以萬計。事平,里人為道場於艋舺龍山寺,超薦亡魂。時陰雨連日,天色愁慘,余感之,為此詩也。)
君不見,龍山寺1口白旛2浮,香壇煙繞風颼颼。是日陰霾3匝地4氣悽慘,新鬼故鬼聲啁啾5。不知妻哭夫兮父哭子,但聞哭聲震天天為愁。去年蠻觸6苦相怒,忽地7烽煙8不知故。朝驅子弟尋仇家,暮挺干戈9逢狹路。生靈10刈11盡村為墟,碧血12消沉萬骨枯。化作蟲沙13歸未得,魂招何處徒嗟吁14。吁嗟魂兮歸來些,莫向沙場猶醉臥。懺悔15應悲殺業償,皈依16且禮空王17座。空王座下眾生愁,汝曹18任俠19夫誰尤20。何不荷戈21去殺賊,死為忠義22猶千秋23。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林豪《頌清堂詩集》卷六《臺陽草上》。林豪曾於同治元年(1862)來臺,遊歷全臺各地,後知遇於林占梅,曾受林占梅之邀,擔任潛園教師,並於同治六年(1867)應淡水廳(今新竹市)同知嚴金清之邀,修纂淡水廳史,對於淡水廳史事相當熟稔。
本詩寫於咸豐7年、歲次丁巳(1857)與咸豐8年、歲次戊午(1858)之際,當時臺灣發生「淡北閩粵、漳泉分類械鬥」。械鬥起因於閩粵、漳泉等地移民來臺開墾所引發的利益糾紛擴及族群仇視,結果發生族群械鬥等戰禍,經常造成雙方陣營與平民百姓嚴重死傷,使得社會動盪不已。林豪在詩中敘述此次械鬥擴及淡水廳北境所造成的傷亡,死者數以萬計,倖存的鄉里百姓在艋舺龍山寺舉行招魂儀式以安慰亡魂。
【作者】
林豪(1831-1918)。見〈淡水志局雜咏,五首之二〉。
【注釋】
1. 龍山寺:本詩指艋舺龍山寺,亦稱為「萬華龍山寺」,為清代乾隆3年(1738)由泉州移民合資興建。
2. 白旛:旛,音ㄈㄢ,一種白色狹長的旗子,用於喪禮排於靈柩前,做為引導,又稱為「引路旛」。
3. 陰霾:霾,音ㄇㄞˊ,天氣陰晦昏暗。
4. 匝地:匝,音ㄗㄚ,遍地。
5. 啁啾:音ㄓㄡ ㄐㄧㄡ,原指鳥叫聲,本詩指宛如聽見亡者陰風淒慘之聲。
6. 蠻觸:比喻為極小之事而爭鬥。
7. 忽地:突然。
8. 烽煙:戰火。
9. 干戈:原指兵器,用以比喻戰爭。
10. 生靈:指平民百姓。
11. 刈盡:刈,音ㄧˋ,除盡。
12. 碧血:指為正義而死難的義士之血,或指烈士。
13. 蟲沙:泛指死於戰亂的人。
14. 嗟吁:音ㄐㄧㄝ ㄒㄩ,感傷長嘆。
15. 懺悔:請他人寬恕自己所犯的罪惡。
16. 皈依:皈,音ㄍㄨㄟ,皈信佛門。
17. 空王:佛的尊稱。
18. 汝曹:你們。
19. 任俠:見義勇為、扶助弱小的人物。
20. 尤:責怪。
21. 荷戈:扛起武器,比喻以武器保衛國家與鄉里。
22. 忠義:忠貞義烈的人。
23. 千秋:比喻節烈義行流芳百世、千年。
【延伸閱讀】
1. 李逢時〈漳泉械鬥歌〉,《全臺詩》第玖冊。
2. 陳維英〈癸丑(1853)八月八日會匪激成分類蔓延百里誠可哀也〉二首之一,《全臺詩》第伍冊。
3. 曹士桂〈道上行〉四首之四,《全臺詩》第伍冊。
(陳鍾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