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戍斜陽斷角哀1,望鄉何處築高臺2。沒蕃3親故無消息,失路4英雄有酒杯。
入海江聲流夢去,抱城山色5送秋來。天涯自灑看花淚,叢菊於今已兩開6。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拾伍冊。作於光緒22年(1896)秋天,全詩共有8首,此為其二,丘逢甲以杜甫〈秋興〉8首為基礎,承續秋懷的抒情傳統,展開七律連章的詩歌形式,表達他的身世家國之痛。其選擇此一範式寫作時,既能喚起他追步古人之情,又能呈現他現實的生活經驗,此所以秋懷詩的抒情傳統,在現實世界中不斷得到迴響的原因,同時期臺灣傳統詩人林朝崧、林幼春、呂敦禮、施梅樵……等,皆因有同題詩的和作。本詩仍然以「懷念臺灣」、「英雄失路」為主軸,為臺灣詩人中首用秋懷組詩來乘載詩心之創舉。本詩從一殘墟廢壘喚起詩人在臺抗日戰爭的慘敗回憶,與流落異鄉的悲哀,家鄉親人杳無訊息,英雄失路的悲憤等心情,透過「江海」一脈相通把異地與臺灣聯繫起來,但也提醒詩人身處異地的現實,迫使詩句末尾在感傷流涕中結束。邱菽園評〈秋懷八首〉云:「如往如復,如泣如訴,如聽霜天哀角,悄然以思。」洵為的論。
【作者】
丘逢甲(1864-1912)
【注釋】
1. 古戍斜陽斷角哀:古戍,指廢棄不用的防禦堡壘。斷角,指殘破不堪的號角,引申出無法鼓舞軍心的氣勢。意謂棄置的殘墟廢壘,在傍晚的斜陽下,看起來更為淒涼,喚起詩人在臺抗日戰爭的慘敗回憶。
2. 高臺:本指樓臺、房屋,後比喻高堂、父母。意謂身處異鄉的我,心繫在臺灣的親朋好友,想要登高望鄉,卻沒有立足之地。
3. 沒蕃:沒,音ㄇㄛˋ,沉沒、淪陷。蕃,音ㄈㄢ,外族人、異族。陷入蕃人之手,古代稱異族為蕃,此處指日本,此化用張籍〈沒蕃故人〉詩。意謂被日本人統治。
4. 失路:喻不得志。
5. 抱城山色:此指廣東省梅州市蕉嶺縣,為丘逢甲祖籍所在地,舊稱鎮平縣,相對於梅州市,其為一偏遠山城。意謂蕉嶺被環山圍繞。
6. 叢菊於今已兩開:叢菊兩開,化用杜甫〈秋興八首〉其一「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之句,杜甫於永泰元年(765)想盡快離開成都,但事與願違,見到叢菊開了兩次,經過兩個秋天,仍未出峽,故對菊掉淚。意謂淪落異鄉的我,想著過去在臺灣的種種,不禁像杜甫一樣對著菊花掉淚,而這樣的心情也已經過了兩個秋天。
【延伸閱讀】
1. 丘逢甲〈五疊秋懷韻〉,《全臺詩》第拾伍冊。
2. 施梅樵〈秋懷八首次丘仙根韻〉,《捲濤閣詩草》。
3. 許南英〈秋懷八首和邱仙根工部原韻〉,《全臺詩》第拾壹冊。
(王惠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