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八閩路1,蕭條大海東2。秦餘人物痛3,漢外河山空4。地已中華盡,時猶故國風。武陵不可見5,雞犬亦難同6。(其一)
海上山長在7,人間世已非8。中原9天萬里,遠地日孤暉10。水闊聞鯨吼11,雲遙羨鳥歸12。不堪搔首13處,風景尚霏霏14。(其二)
【題解】
本組詩為五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拾柒冊。洪繻生於清朝末年,成長於日治時期的臺灣,面對臺灣淪為日本殖民地,洪繻始終有士大夫耿介的風骨。此二首題名為「登臨感賦」的詩歌,為洪繻遊覽臺灣山水的感懷書寫。第一首詩大意是書寫臺灣原是中國的一部分,然而在清朝覆亡後,在日本的高壓皇民政策的統治下,中華文化早已蕩然無存,內心充滿亡國遺民之悲痛。第二首為洪繻登臨眺望祖國大陸的心情,自己所處的臺灣遭受日本殖民統治後,早已世事已非。做為一位祖國的遺民,只能遙望千里之外的中原,寄託對於祖國的思念。此詩的字裡行間,猶透露出對於祖國的嚮往,例如:以欣羨的心情,看著禽鳥歸巢。詩中充滿對於祖國無限的眷念,可想見其身為遺民之悲痛溢於言表。
【作者】
洪繻(1866-1929),原名攀桂,學名一枝、字月樵。日治後,痛恨時局,改名繻,字棄生。彰化鹿港人。彰化縣生員,乙未之役與丘逢甲同倡抗日,失敗潛歸鹿港,自此閉門潛心著述,大正11年(1922)秋,曾遊故國,有《八州遊記》、《八州詩草》記其事。洪繻工詩文,亦有詩話傳世,兼善多體。臺灣省文獻會集結出版套書《洪棄生全集》,含:《寄鶴齋詩集》、《古文集》、《駢文集》、《詩話》、《八洲遊記》、《中東戰紀》、《瀛海偕亡記》等書,詩歌包括各體,題材廣泛。子炎秋曾任立法委員、臺中師範校長等。
【注釋】
1. 寥落八閩路:寥落,衰敗的樣子。八閩路,福建省的別稱。福建在宋朝時分為八個府、州、軍,元代則分為福州、興化、建寧、延平、汀州、邵武、泉州、漳州等八路。明代改為八府,清代沿用之,因此有八閩之稱。本詩指清朝覆亡後,福建的風光不再。
2. 蕭條大海東:蕭條,寂寥冷清的樣子。海東,指孤懸於中國福建東方的海島臺灣。本詩意指隸屬於福建的臺灣在日本統治下蕭條慘淡。
3. 秦餘人物痛:秦餘,指秦代的遺民。本詩意指清朝覆亡後,身為遺民的悲痛。
4. 漢外河山空:指臺灣處於日本異族統治,漢文化已消失殆盡。
5. 武陵:原指桃花源,本詩意指身為日本統治下的中國遺民,樂土已不可得見。
6. 雞犬亦難同:典故出於劉安「雞犬升天」,相傳中國漢朝淮南王劉安修煉成仙後,將仙藥撒給庭院裡的雞犬吃,而雞犬吃下仙藥也都升天了。後引申為一人得勢,使得相關人等一同發跡。此句藉以對比統治臺灣的日本人享盡臺灣豐沛的資源,而被統治的臺灣人命運難以如雞犬升天。
7. 海上山長在:指臺灣本島。
8. 人間世已非:臺灣處於日本統治下,世事已非。
9. 中原:指中國大陸。
10. 孤暉:暉,原指日光。孤暉,形容遙遠的祖國,指中原。
11. 水闊聞鯨吼:喻濤聲。指聽海潮濤聲,覺天地壯闊。此雙關語,或可指鄭成功海上稱雄的傳說。《臺灣外記》記載鄭成功出生、入臺前後至病逝,皆與鯨魚有關。一直到晚清,鄭成功與鯨魚傳說,仍是世人津津樂道的題材之一。
12. 雲遙羨鳥歸:原指羨慕飛鳥有歸宿,也喻指臺灣割讓後,遠離祖國,流離失所,無所依歸。
13. 不堪搔首:不堪,忍不住。搔首,形容焦急、有所思的樣子。
14. 霏霏:紛亂的樣子。本詩指作者心懷故國,對景難以排遣愁悶,內心顯得紛亂。
【延伸閱讀】
1. 林占梅〈雨後登臨池樓感懷〉,《全臺詩》第柒冊。
2. 洪繻〈秋日登臨偶興〉,《全臺詩》第拾柒冊。
3. 查元鼎〈感賦〉,《全臺詩》第陸冊。
(陳鍾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