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至性1,忠孝為本原2。莫測天地德3,難答君父恩4。白日照今古,浩浩此乾坤5。勳業亦浮雲6,富貴安足論7。空山8有木石,形質塊然存9。男兒初識字,已種憂患根10。(其一)
日力常苦短11,世情常苦長12。名教有樂地13,胡為放達狂14。分陰良可惜15,非以供壺觴16。精神宜自寶,非以資嬉荒17。隨時崇令德18,斯為愛景光19。(其二)
【題解】
本組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陸冊。詩題中的「感興」,乃有所感觸而興發成詠,以內容而言,第一首詩的主旨是提倡忠孝,第二首詩是勸人(或自勸)要珍惜光陰,充滿了道德勸喻色彩。鄭用鑑寫這兩首詩,跟他的出身及職業有極大的關聯。他是拔貢出身,族兄鄭用錫乃開臺進士,鄭家自然要以忠孝、書香傳家。其次,他主講新竹明志書院長達卅年,身為書院山長,教忠教孝及規勸子弟珍惜光陰,勤奮向學,本來就是本分之事。但這兩首詩寫得並不迂腐,第一首首先寫在難測的天地恩德之中,君父的恩德是最大的,亙久和普遍就像古今白日一般,永遠不會消失,遍照大地。若能盡忠孝,則勳業如浮雲、富貴不足論。山上的木石之所以有形質而無人性,因為他們不懂忠孝之理,換言之,若人不盡忠盡孝,也跟山上的木石沒有差別。第二首則勸人要守儒家名教,不要放浪形骸,縱情享樂,要隨時守著美好的德性,才是愛惜光陰的表現。這兩首詩儒家意識濃厚,可以算是感興後所創作的教誨詩作。
【作者】
鄭用鑑(1789-1867)
【注釋】
1. 至性:人的誠摯純厚的性情。
2. 本原:根源。
3. 莫測天地德:莫測,無法測量,即廣大無邊的意思。天地德,天地所賦予人們的恩惠。
4. 難答君父恩:答,報答、回報。此句與上句相連,即在廣大無邊的天地恩惠之中,最難報答的就是君父之恩,換言之,君父之恩是天地間最大的恩惠。
5. 浩浩此乾坤:浩浩,廣大無際的樣子。乾坤,指天地或世界。
6. 勳業亦浮雲:勳業,偉大的功業。浮雲,像浮雲一般難以捉摸,隨時變化,不足憑恃。
7. 安足論:不值得一提。
8. 空山有木石:指與木石為伍,有與世事隔絕之意。
9. 形質塊然存:形質,形體與本質。塊然,孤獨的樣子。
10. 男兒初識字,已種憂患根:此聯改寫自蘇軾〈石蒼舒醉墨堂〉:「人生識字憂患始」,也就是當人開始讀書識理,便會被許多事所困擾、操煩。
11. 日力常苦短:日力,光陰、時間。苦短,以太短為苦。此句指時間不夠多,經常不敷使用。
12. 世情常苦長:世情,世間的種種情態,以及為人處世應對進退的方法。苦長,以繁雜龐多為苦。
13. 名教有樂地:名教,名分與教化,指以儒家所定的名分與倫常道德為準則的禮法。有樂地,有值得愉快的地方。
14. 胡為放達狂:胡為,為什麼?放達,言行不受世俗禮法的約束。狂,任情恣意、不受拘束。
15. 分陰良可惜:分陰,分寸光陰,比喻極短的時刻。良,真的。可惜,值得珍惜。
16. 壺觴:酒壺及酒杯,指飲酒作樂。
17. 資嬉荒:資,提供。嬉荒,指荒廢於嬉戲之中,因玩樂而荒廢工作或學業。
18. 隨時崇令德:隨時,不論何時。崇,崇敬、崇尚。令德,美好的德性。
19. 斯為愛景光:斯為,這才是。愛,珍惜珍愛。景光,光景、光陰、時光。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