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無聊,偶與某先生談及院中看護婦,百十成群,慈善可嘉。某先生曰:「此白鷺鷥1也。」余因其辭,作新樂府一篇,命之曰〈白鷺鷥〉。)
白鷺鷥,白鷺鷥,爾曷不飲啄2,陸梁暢天機3,高飛日與鷗鷺隨4,哺爾鷇音養爾雛5。胡為乎單棲隻影逐群雌6,如鵠早寡雉朝飛7。縱有鰍鱔充朝飢8,雙棲不若鷃與鸝9,嗟爾慈善誠可師。嘔嘔啞啞如老嫗10,群中有鳥病癃疲11。身不能飛足不支,賴爾翼之如撫兒。侍其飲食並起居,俾無折翼傷及肌12。白鳧老翁坐吁唏13,世界群學日推移。大禽大獸交橫馳14,群萃者昌渙者微。如爾離群何足悲,私群不忍公群衰。爾為群界開先機,論功當與雄者齊。我歌鷺鷥有微詞15,願爾羽族共聽之。
【題解】
本詩為新樂府,於《全臺詩》第20冊。看護婦是日文,今之護士。由詩前小序可知,作者生病住院,跟人聊到醫院的看護婦,一身白衣,照顧病人,忙碌穿梭於病院中,這群白衣天使宛如一群白鷺鷥,為單調無聊的病院增添一分活潑的氣息。全詩分三部分,前半段描述一群辛苦的「白鷺鷥」,日以繼夜,廢寢忘食的照顧病人,「嗟爾慈善誠可師」,她們的慈善,讓詩人發自內心的感佩。第二部分從病人得立場來書寫,病患行動不便,病體疼痛,呻吟不已,這群「白鷺鷥」悉心呵護,像在照顧雛鳥一般。最後,詩人的立場出現,詩人感嘆,世界在進步,但是也跟著動盪不安。他讚許這群慈善的「白鷺鷥」不謀己利,無私奉獻的精神,他們的貢獻實不亞於男性。詩人希望藉此「白鷺鷥」一詩,喚起社會大眾要有公爾忘私的精神。
【作者】
賴紹堯(1871-1917)
【注釋】
1. 白鷺鷥:別名小白鷺、白鷺鷥、白翎鷥,中型涉禽,屬於鷺科白鷺屬。經常活動於水澤、湖泊附近,以魚類、蛙類以及昆蟲為主食。為臺灣普遍的留鳥,特徵為嘴尖長、腳黑色、腳趾呈黃色,全身則為白色,無冬夏羽之分。喜歡群居。
2. 爾曷不飲啄:你為何不吃喝?
3. 陸梁暢天機:陸梁,指跳躍的樣子;暢,盡情之意。天機,指智慧與靈性。
4. 高飛日與鷗鷺隨:鷗鷺,與上句合,即鷗鷺忘機之典故,是《列子·黃帝》中的寓言。此將看護士想像為白鷺鷥,謂其大可隨鷗鳥恬淡自適,自在飛翔,不須如此勞碌。
5. 哺爾鷇音養爾雛:鷇音,鷇,音ㄎㄡˋ。比喻人言紛紜,是非難定。這句話是指用叨叨唸的方式教育小兒。
6. 逐群雌:這裡形容白鷺鷥群聚的性格。
7. 如鵠早寡雉朝飛:鵠即天鵝,喜歡群棲在湖泊和沼澤地帶,多數是一夫一妻制,相伴終生。鵠早寡,謂如失偶的天鵝。雉朝飛,此喻看護婦一大早就來醫院,如朝飛之雉鳥。
8. 鰍鱔:指泥鰍、鱔魚。
9. 雙棲不若鷃與鸝:鷃與鸝,小型鳥類。此句謂形單影隻的白鷺鷥(看護婦),不如出雙入對鷃與鸝。
10. 嘔嘔啞啞如老嫗:此指病人病痛呻吟之聲如老嫗喑啞的叫聲。
11. 癃疲:指疲癃,衰老或身有殘缺、疾病的人。
12. 俾無折翼傷及肌:俾,使也。折翼,折斷翅膀。句謂使病患不受到絲毫的傷害。
13. 白鳧老翁坐吁唏:鳧,音ㄈㄨˊ,指野鴨。吁唏,嘆息。此詩人以白鳧自喻,意謂白頭老翁。
14. 大禽大獸交橫馳:飛禽走獸,縱橫奔馳,喻天下紛亂擾攘之意。
15. 微詞:指微言大義。
【延伸閱讀】
1. 賴紹堯,〈試驗犬〉,《全臺詩》第20冊。
2. 邱韻香,〈論醫〉五首,《繡英閣詩鈔》。
(薛建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