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蒼龍1靈氣萃,微茫一點浮新治。蜿蜒地脈向南行2,突兀鵝鑾捲長鼻。婆娑洋控太平洋3,黑潮混混4環流至。菲島山雄一老戈,巍然在望若交臂5。輪帆船舶事圖南6,吾土經過到容易。礁石縱橫非坦途7,測量海底圖難誌。高臺岬上電燈明8,照落波心險可避。鯨魚噴起浪如山,訝有紅袍神示異9。憶昔延平鄭郡王,抗師孤島田橫義10。遙天劫幻紅羊灰,掃蕩靈應下雲騎11。七省沿邊門戶開12,南京攻破是王志13。臨風拔劍發狂歌,人醉還疑天亦醉14。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為歌行體,收入《全臺詩》第貳拾伍冊。首見於《風月報》第47號,為1937年瀛社例會課題。鵝鑾鼻位於臺灣南端的屏東恆春,為中央山脈盡處臺地的最南端,隔巴士海峽與菲律賓相望。「鵝鑾」為排灣族語「帆」的譯音,「鼻」指岬角。本詩首句以朱熹之言引出臺灣,次寫臺灣地脈南行至鵝鑾鼻,聚焦書寫鵝鑾鼻的位置及其重要性。臺灣與菲律賓隔海相對,自古以來,欲圖南者,必定要經過臺灣,點出臺灣為亞洲大陸出入太平洋的門戶之重要性。再寫巴士海峽之險惡,幸而有鵝鑾鼻之燈塔,可指引往來的船隻。在描述鵝鑾鼻周遭的地理環境之後,後半段借寫鵝鑾鼻之景以詠鄭成功,可謂「興」的表現手法。以鯨魚作為連結的媒介,歌詠鄭成功抗清復明,掌握中國沿海之門戶,控制了海權,可惜其攻破南京的壯志未酬,令人悵惋。末句想像鄭成功拔劍狂歌的豪情,連天地也為之動容。
【作者】
謝汝銓(1871-1953)
【注釋】
1. 渡海蒼龍:黃叔璥《臺海使槎錄》卷四載:「有言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指台灣地脈從福州鼓山一帶東來。
2. 蜿蜒地脈向南行:呈上蒼隆渡海句,指此地脈橫越臺海後,貫串成南北的中央山脈,一路蜿蜒向南到達鵝鑾鼻。
3. 婆娑洋控太平洋:此句謂臺灣為太平洋之樞紐。連橫《雅言》: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昔人所謂海上仙山者也。婆娑洋即指臺灣。
4. 混混:混,音ㄍㄨㄣˇ。混混,水奔流不絕貌。
5. 菲島山雄一老戈,巍然在望若交臂:老戈,指菲律賓群島形狀如戈。謂臺灣隔巴士海峽與菲律賓相對。
6. 船舶事圖南:指船。舶,音ㄅㄛˊ。圖南,典出《莊子‧逍遙游》,南飛之意,後用以比喻人的志向遠大。
7. 礁石縱橫非坦途:縱橫,多貌。此句謂鵝鑾鼻附近的巴士海峽外海有七星岩暗礁,多有不諳水域的船隻觸礁沈沒。美國及日本商船皆曾於此沈沒,因此美日政府曾要求清朝於此設燈塔。
8. 高臺岬上電燈明:此句謂有鵝鑾鼻燈塔。燈塔於1883年落成。
9. 鯨魚噴起浪如山,訝有紅袍神示異:冬季時,常有鯨魚隨暖流出現在巴士海峽附近。東海岸紅袍,明治親王、郡王著紅袍,故用以代稱鄭成功。此句以鯨魚為聯想之媒介,將本詩由寫鵝鑾鼻之景,轉而詠鄭成功。鄭成功傳說多與鯨魚有關,或有謂鄭成功前身為「東海大鯨」。
10. 抗師孤島田橫義:田橫,秦末齊人,在劉邦統一天下後,曾帶領五百餘眾逃入海中孤島,最後不肯稱臣於漢,自刎而死。此處以鄭成功之義烈相比田橫。
11. 遙天劫幻紅羊灰,掃蕩靈應下雲騎:紅羊,即紅羊劫,指國難。古人以為丙午、丁未是國家發生災禍的年份。丙丁為火,色紅;未屬羊,故稱。靈應,預言靈驗,指鄭成功的傳說。雲騎,指眾多兵騎。兩句謂中國發生戰亂,鄭成功率軍反清復明一事。
12. 七省沿邊門戶開:鄭成功自1646年起兵抗清,其勢力曾佔領東南沿海臺州、溫州、福州、泉州、漳州、潮州及臺灣等地,這幾個城市都是商業貿易的港口,也是中國的門戶。此句歌頌鄭成功的事蹟。
13. 南京攻破是王志:王志:天子的意向,此謂鄭成功欲攻佔南京。順治16年(1658)鄭成功揮師北上,欲攻佔南京,使清軍的勢力無法越過長江。最終不敵清軍,北伐失敗,鄭成功退守海上,轉往臺灣發展。
14. 臨風拔劍發狂歌,人醉還疑天亦醉:狂歌,縱情歌詠。末二句想像鄭成功拔劍狂歌的神態,或者是為了無法攻克南京齎恨,或者是為了明朝終究滅亡的悲憤,其壯志與豪情連天地也為之沈醉動容。
【延伸閱讀】
1. 謝尊五〈鵝鑾鼻放歌〉,《全臺詩》第貳拾伍冊。
2. 魏清德〈鵝鑾鼻歌似同遊諸君子〉,《全臺詩》第參拾捌冊。
3. 鄭鵬雲〈登福州鼓山絕頂望臺灣〉,《全臺詩》第拾肆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