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下翠雲1接,一山上下飛蝴蝶。經年2青草長如人,此處蝴蝶大如箑3。
上山一路何茫茫4,蠻雨瘴煙停落葉5。披襟恰當天風來6,縱目7驚看海浪疊。
春風吹暖秋風涼,春草茁綠秋草黃。四山響應叫鷓鴣8,一天雲暗啼寒螿9。
行人踽踽10行不得,千里縻蕪渺斜陽11。吁嗟乎12,莫為遠志為小草13,寸心報答春暉長14。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肆冊。此首詩當是柯培元前往噶瑪蘭廳擔任通判的路上所作。詩題中的「草嶺」,即是清代由淡水廳進入噶瑪蘭廳的「草嶺古道」,這條淡、蘭必經的道路,介於現在新北市貢寮區遠望坑到宜蘭縣頭城鎮大里之間的山區路徑,全長8.5公里,經過現在新北市及宜蘭縣兩縣分界山的「草嶺」,故稱之為「草嶺古道」。詩題中的「偃風」,即是「草偃風行」的省語,本來多用以比喻在上位者以德化民,但是在此詩題則是直取其字面上的意思,意指風吹使草偃倒,用以描寫草嶺風大草長的景緻。這首詩相當寫實地寫出了草嶺古道的沿途風景,首先看到了群山夾道,沿路都是長高的芒草及蝴蝶,詩中寫芒草長大與人等高,而蝴蝶跟扇子一樣大,這當然是誇飾。因為草嶺古道在兩山之間的狹小山徑,所以風大,而且極目遠眺可以看到臺灣東北海面的層疊海浪。這些都是實寫。甚至走到傍晚,鷓鴣鳴叫、寒蟬暗啼,讓柯培元踽踽獨行,有些心生畏懼。所以在詩的最末,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感慨人生不要有「遠志」,不要有遠大的志向而選擇離鄉遠行,應當要跟小草一樣,生根故鄉,才能報得父母的三春暉,以盡人子的孝心。這當然也是因為路途險阻,讓柯培元因為赴官任職心生疲憊驚懼之心,才有不如歸去的感嘆。
【作者】
柯培元(?-?),字復子,號易堂。山東歷城人。清嘉慶間舉人。善詩文,精金石。道光15年(1835)任噶瑪蘭廳通判,僅一月即去。離臺後纂成《噶瑪蘭志略》十四卷,記事止於道光15年(1835),約十二萬餘字,記錄詳瞻。
【注釋】
1. 翠雲:翠微山木與浮雲的合稱。
2. 經年:形容時間長久。
3. 箑:音ㄕㄚˋ,又音ㄐㄧㄝˊ,用竹、羽毛等製成的扇子。
4. 茫茫:廣大無邊而不明的樣子。
5. 蠻雨瘴煙停落葉:蠻雨瘴煙,蠻瘴之地的煙霧雨水。停落葉,指落葉堆積其間。
6. 披襟恰當天風來:披襟,袒露胸襟。恰當,恰巧面對著。天風,由天際吹來的風。
7. 縱目:極目遠望。
8. 四山響應叫鷓鴣:四山,周圍四邊的山巒。響應,回應、呼應。叫鷓鴣,鷓鴣鳥啼叫。
9. 寒螿:螿,音ㄐㄧㄤ。寒螿,寒蟬。
10. 踽踽:音ㄐㄩˇ ㄐㄩˇ,孤單行走的樣子。
11. 縻蕪渺斜陽:縻蕪即「蘼蕪」,植物名,花白色,亦稱為「江蘺」、「茳蘺」,這裡應是指草嶺古道秋冬特有的芒草花。渺,遙遠,或因遙遠而顯得渺小。斜陽,夕陽。
12. 吁嗟乎:感嘆辭。
13. 莫為遠志為小草:典出《世說新語・排調》:「此甚易解,處則為遠志,出則為小草。」東晉謝安從隱居的東山出來在司馬桓溫那裡做小官,有人送草藥給桓溫。桓溫拿出遠志草問謝安,為什麼它有兩個名字。謝安一時沒有回答。參軍郝隆說該藥在山裡叫「遠志」,出山就是「小草」,影射挖苦謝安隱居之時志向。後以「出山小草」,喻隱士出來做官。
14. 寸心報答春暉長:寸心,內心、心中。春暉,春天的日光。此句用孟郊〈遊子吟〉末聯詩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