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過名都會,悠然心眼寬。山翠羅遠障,雲合增層巒1。
水匯淡水溪,盪漾生波瀾。途喜鐵軌通,毋嗟行路難。
還記有清時,巡撫茲建官2。築城傳壯肅3,吟社標牡丹4。
由來觴詠地5,去殺猶勝殘6。迨日拓疆時,奢侈行一端。
宮過紫淵大7,稅向黎民攢8。禍胎9不可掃,尤效生偽奸10。
盜國與殃民,感此增慨歎。我國舊京畿,虎踞還龍蟠11。
宮殿未逾此,聖制誠不刊12。誰信風雲變,枳棘堪棲鸞13。
海外桃源洞,忽已成長安14。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選自《全臺詩》第參拾壹冊。從詩句「我國舊京畿,虎踞還龍蟠」,可知作於戰後國民政府遷臺時。詩題〈臺北府〉,內容陳述臺北的歷史,全詩分四部分,首言臺北的地理形勢,約略勾勒這個由新店溪、大漢溪、基隆河匯集的淡水河從中貫穿整個盆地,四周高地環繞,形成一個完整的四邊高出、中間凹陷的盆地。山水之勝,交通便利。其次,從清治時期說起,從建城開始,到1885年臺灣建省,臺北府的地理越顯重要,1894年將省會由台中遷移臺北。幾經文治教化,民風歸厚,臺北府詩風鼎盛,充滿文藝氣息。1895年台灣割讓給日本,在日本本殖民苛政下,民風丕變,盜賊叢生。最後,筆鋒轉到中華民國首都南京,如今已被共產黨竊據,河山變色,賢能之士紛紛遷徙到臺灣。如今這個海外樂土,已成了首都所在。全詩寫出臺北府的歷史發展,當然也點出了那個時代,人們對臺灣歷史的觀點。詩末句頗堪玩味,詩人指出我們的首都在臺灣。然而,政府遷臺後的首都在哪裡,這個問題其實一直到現在,還是大家爭論不休的話題。
【作者】
朱啟南(1879-1974)
【注釋】
1. 雲合增層巒:雲合,聚集。指臺北盆地四周高地環繞,南邊是雪山山脈,東北邊是大屯山火山群,西北部是林口台地和觀音山,形成一個完整的四邊高出、中間凹陷的盆地。
2. 巡撫茲建官:詩指清朝於臺北府城設立臺灣巡撫衙門、臺灣布政使司衙門等行政機關。光緒帝想藉台北升格來強化北台灣國防的,於1875年批准了福建巡撫沈葆楨的「台北擬建一府三縣」奏摺,台北府正式成立。
3. 築城傳壯肅:1879年台北正式開府。首任知府陳星聚與其後光緒七年(1881)上任的直屬長官福建巡撫岑毓英積極籌款興建,台北城終於1882年委由台灣兵備道劉璈正式開工興建。在陳星聚知府與台灣道劉璈兩相合作後,台北城終於在1884年正式完工。但詩句中以為台北建城與劉銘傳有關,恐是誤解,劉銘傳與台北建城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4. 吟社標牡丹:臺灣第四任巡撫唐景崧於1893年,在臺北府城成立「牡丹吟社」。起因為詩友們以數十盆「牡丹」慶賀社團成立,遂命名為「牡丹吟社」。
5. 觴詠:飲酒詠詩。本詩指「牡丹吟社」的詩會活動,顯示臺北府城重視藝文的風氣。
6. 去殺猶勝殘:即勝殘去殺。殘,暴戾凶惡的人。勝殘,原指遏制殘暴之人,使之不能做惡。殺,代指死刑,去殺,原指戒殺。勝殘去殺語出《論語.子路》:「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指感化凶殘的人,使其去惡從善,則可以廢除死刑。
7. 宮過紫淵大:紫淵,即紫泉,原是流經長安北部的一條河,唐人避高祖李淵的諱,改為紫泉,是長安隋宮,十分雄偉壯麗。本詩指日本接收臺灣後,對於臺北城的建設奢侈浪費。
8. 攢:音ㄗㄢˇ,原指積蓄。本詩指日本向臺灣人民課重稅,以滿足強取豪奪的奢侈行徑。
9. 禍胎:指禍根。本詩指日本的貪婪難以抵抗。
10. 尤效:指有樣學樣。本詩指日本對於臺灣強取豪奪之貪婪行徑,也影響部分臺灣人民有樣學樣,以致於敗壞臺灣的社會風氣。
11. 我國舊京畿,虎踞還龍蟠:舊京畿,指南京。南京地勢雄偉險要,象龍盤著,象虎蹲著。
12. 聖制誠不刊:聖制,聖人之禮制,指儒家禮樂文化。刊,削除,古代把字寫在竹簡上,有錯誤就削去。此句為聖人之道,世代相傳,不可磨滅。
13. 枳棘堪棲鸞:枳棘,多刺的灌木或小喬木。棲鸞,鸞鳥棲止,喻賢士在位。本句即枳棘非鸞鳳所棲之意。指鳳凰是高貴的鳥類,相傳它非醴泉不飲,非梧桐不棲,典見范曄《後漢書・仇覽傳》。本句大意是:枳棘這樣低矮多刺的灌木叢,不是鳳凰那樣高貴的鳥類所棲居之地。所以傑出的人物是也不會屈就局促的地方。
14. 海外桃源洞,忽已成長安:指原是為海上桃花源的台灣,如今已成為中國民國的首都。
【延伸閱讀】
1. 陳少白〈詠臺北城〉,《全臺詩》第拾玖冊。
2. 洪以南〈過臺北城弔劉壯肅〉,《全臺詩》第貳拾冊。
3. 林馨蘭〈乙未(1895)割臺有感〉,《全臺詩》第拾玖冊。
(陳鍾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