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鏡1明如許,心僧髮更童2。卑官偏柳下3,窮士尚蘆中4。
壯志沈西日,悲吟起朔風5。角牙紛雀鼠6,何以慰民衷7。
【題解】
本詩為五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拾貳冊。詩作寫於乙未割臺之後,詩人迫於時局無奈,選擇內渡,而今攬鏡自照,已是蒼老憔悴。第二聯概括詩人眼前的生命寫照:窮士官微,處境困阨。昔日的「狂士」,除了向現實生計妥協外,仍曾懷有壯志:「霖雨蒼生吾輩責,不容岫底養閒雲」(〈受篆舫山感時十二絕句錄寄廈門菊池領事臺南鈴村宮司〉)。只是,詩人的豪氣消磨殆盡,已無力作為,只能哀嘆質問:社會動盪,民生疾苦,官場中人卻陰謀互陷,如此將何以告慰民心?
【作者】
施士洁(1855-1922),字澐舫,號芸况,又號喆園、楞香行者、鯤澥棄甿;晚號耐公,或署定慧老人、鯤海逸民、七鯤逸民、東海遺民。臺南人,為進士施瓊芳之次子。未冠補博士弟子員,縣、府、院三試均名列第一,光緒2年(1876)登三甲進士,授內閣中書。生性放誕,不喜仕進。辭官返臺後,曾先後擔任教職於彰化白沙書院、臺南崇文、海東書院。施氏與丘逢甲、許南英並稱為清代臺灣三大詩人。臺灣兵備道唐景崧因仰慕其才,嘗再三敦請參與政事,遂結成文字之交。其後唐景崧任臺灣巡撫,施氏入幕以諮詢政務,且切磋文藝。乙未(1895)割臺,施氏攜眷內渡,寓居福建晉江西岑,經常往來於廈門、福州兩地。時與林爾嘉、鄭毓臣等臺灣內渡文士酬酢唱和,允為當地「菽莊吟社」之祭酒。宣統3年(1911)出仕同安馬巷廳通判,民國6年(1917)入閩修志局。後寄居廈門,民國11年(1922)病逝於鼓浪嶼。
【注釋】
1. 自鏡:攬鏡自照。
2. 心僧髮更童:此句形容自己的內心像出家修行人一樣,而形貌也漸呈老態。童,做動詞,頭髮脫落。
3. 卑官偏柳下:此句借柳下惠不卑小官,形容居小官之位。《孟子•公孫丑上》:「柳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
4. 窮士尚蘆中:此句自喻窮士處境。「蘆中窮士」一詞,出自趙曄《吳越春秋‧王僚使公子光傳》:伍子胥亡楚奔吳,渡江遇漁夫,藏身蘆葦之中,漁夫呼之:「蘆中人,蘆中人,豈非窮士乎!」
5. 朔風:朔,音ㄕㄨㄛˋ,朔風,北風。
6. 角牙紛雀鼠:雀鼠角牙,用來啄嚙;後人遂以「角牙」,比喻為讒陷他人的手段。《詩經•召南‧行露》:「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
7. 民衷:民心。
【延伸閱讀】
1. 施士洁〈衙齋書感〉,《全臺詩》第拾貳冊。
2. 曾逢辰〈方鏡〉,《全臺詩》第拾貳冊。
(蔡美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