鱟帆1出峽口,狂潮陡鼉吼2。白鳥背雲飛3,青山挾舟走4。
天塹憑古今,函谷一丸守5。紅夷反主客,南州扼其紐6。
蟠踞7雄百年,劫灰冷已久8。訪古淚汍瀾9,悲吟起秦缶10。落霞捲秋濤,如碎珊瑚藪11。
【題解】
此詩為五言排律,收入《天池草》,1920年出版。根據詩草序文所載,係林景仁於1918-1919年間在南洋的作。麻六甲海峽位於印尼的蘇門答臘與馬來西亞半島之間,西北端接泰國,匯入印度洋的安達曼海,東南端入新加坡連接南中國海,地處歐洲、亞洲、非洲和大洋洲航道的十字路口,素有「遠東十字路口」之稱。十六世紀以來,葡萄牙、荷蘭先後殖民馬六甲,英國更一度把馬六甲、檳城和新加坡統稱為海峽殖民地。麻六甲,作為國際重要水道及軍事要塞,在詩人的想像中開始海闊天空的飛翔--紅霞落日映照著滾滾海水,氣勢恢弘,即將出港的船帆,一艘緊挨著一艘,運載著無比的財富。詩人放開他的想像,海吼的氣勢,似為這港口訴說他兩千年的海運歷史與它的重要性。落日金光與波濤怒潮相映,翻起這個海峽斑斕繽紛的歷史,如碎裂珊瑚,熠熠閃爍著燦爛的異彩。
【作者】
林景仁(1893-1940)
【注釋】
1. 鱟帆:鱟,音ㄏㄡˋ,民間俗稱的「鴛鴦魚」、「夫妻魚」,雌雄常成雙一起活動。鱟帆,船隻成雙並列行駛。
2. 狂潮陡鼉吼:陡,同抖,有振動之意。鼉,音ㄊㄨㄛˊ,爬行動物,吻短,體長二米多,背部、尾部均有麟甲。鼉吼,喻浪濤奔湧有如鼉吼。
3. 白鳥背雲飛:白鳥,鷗鳥;背雲飛,謂鷗鳥高飛如伴著雲朵飛翔
4. 青山挾舟走:指船隻沿著岸邊青山航行,遠看如被青山包挾。
5. 天塹憑古今,函谷一丸守:天塹,指天然的大壕溝,其險要可以隔斷交通。憑,依據、託賴。函谷,函谷關,函谷關是中國歷史上最早建置的雄關要塞之一,因關在谷中,深險如函,故稱函谷關。一丸,指一點泥,即用一個小泥丸就能把函谷關封閉。兩句皆指麻六甲海峽地勢險要,只要少量兵力就可以把守。
6. 紅夷反主客,南州扼其紐:紅夷,指先後統治麻六甲的葡萄牙、荷蘭、英國等歐洲殖民者。南州,此指南洋。兩句謂歐洲殖民者反客為主,佔據這半島的南方,扼制麻六甲海峽這個交通樞紐。
7. 蟠踞雄百年:蟠踞,霸佔。謂英人霸佔此地,稱雄百年。
8. 劫灰冷已久:劫灰,指劫火之餘灰,典出《梁高僧傳》卷一〈漢洛陽白馬寺竺法蘭〉。謂此地留下當時戰火的遺蹟。
9. 汍瀾:汍瀾,淚疾流貌。
10. 悲吟起秦缶:秦缶,缶為瓦罐之類的陶器,擊缶原是民間歌吟的率性之舉,引用在詩詞中常有隱逸或不得志沉居下僚之意。上下兩句言造訪古蹟,感慨人事的變遷,不禁淚眼闌珊,吟詠西鄙之音而自傷。
11. 如碎珊瑚藪:藪,原指人或物聚集的地方,此喻夕陽霞光映照海浪,璀璨如碎裂珊瑚。
【延伸閱讀】
1. 林景仁〈巴達維亞城即事〉,《天池草》,龍文出版社,1992年。
2. 施士洁〈寄題蟫窟馴象圖〉,《全臺詩》第拾貳冊。
3. 許南英〈秋日與林眉生遊馬達山〉,《全臺詩》第拾壹册。
(余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