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身裸體類山麌1,有古遺風不是愚。蔓草束頭分角髻2,青筐3歸市買陬隅4。編莎似橐篐腰骨5,截竹為圈塞耳珠6。蠻曲7聽來無一字,行歌巖下採春蕪8。(其二)
山深深處又深山9,一種名為傀儡番10。負險殺人誇任
俠11,終年煨芋12飽兒孫。煙霞鑄骨13身能壽,薜荔14為衣冬亦溫。鳥道倚天15高不極,慣常奔走捷如猿。(其四)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壹冊。吟,誦也。臺灣吟共四首,除第一首作品,涉臺灣之地理風情外,其餘三首所說內容皆與臺灣生、熟番風俗相關。大體而言,清領初期文人來臺,臺地番社遍佈,異風異俗,詩人很難不關注這樣的風土民情。本選詩共二首,其二詩中描述「漆身裸體」是身體、「角髻」乃髮式、「篐腰」在番社風俗中具有行走快速與婚姻前後之別、造「大耳」則為部份原住民的特殊審美觀,皆為臺灣原住民的外貌描寫,並由於語言的因素,作者對於番曲無法理解,均指涉出原住民風俗的特殊之處。選詩其四,所反映的對象為居住於鳳山縣東內山中的傀儡番土番的風俗習慣,涉及殺人「馘首」以為雄長、煨芋的「飲食」習慣與其原始的「服狀」等奇異的風俗,臺灣內山自然環境道狹而高峻,詩末反映傀儡番對這樣的生活環境的適應性,而且動作迅捷。詩人對於臺灣的土番的分別與生活風俗情況的觀察,雖受到語言不通的限制,但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作者】
黃學明(?-?),清康熙年間(1662-1723)廣東淳德人。
【注釋】
1.漆身裸體類山麌:漆身,指文身;麌,音ㄩˊ,雄鹿;《臺灣府志》:「男女皆跣足裸體,上衣短衫,以幅布圍其下體;身多刺記,或臂、或背;好事者,竟至遍體皆文。」
2.蔓草束頭分角髻:角髻,盤結於頭頂或腦後的頭髮,有各種形狀;番俗,髮稍長,即以草縛之。
3.青筐:以竹子編成的方形容器。
4.陬隅:陬,音ㄗㄡ,聚落、聚居之處;隅,音ㄩˊ,角﹑角落。
5.編莎似橐篐腰骨:莎,植物名。莎草科莎草屬,多年生草本。產於原野沙地,莖高十至六十公分,葉細長質硬;橐,音ㄊㄨㄛˊ,袋子;編莎似橐描述原住民的編織工藝的形象;篐腰骨,番俗,男女約十四、五歲時,編藤圍腰,束之使小;故射飛逐走,疾於奔馬。
6.截竹為圈塞耳珠:指大耳番俗。截竹為環,各穿耳孔,以入塞入竹環,其大可容象子。
7.蠻曲:番曲。
8.採春蕪:蕪,蕪菁,植物名。根及嫩葉可供食用。或稱為「蔓菁」、「大頭芥」、「大頭菜」;採春蕪,即採野菜之意。
9.山深深處又深山:指臺灣內山之地,三「深」字強調其蠻荒。
10.一種名為傀儡番:傀儡番,清治初期臺灣鳳山縣東部山區有傀儡大山,其山居之原住民,時人稱為傀儡番。1684年首任諸羅縣令季麒光在其著作《臺灣雜記》一文中,對阿猴林的記載如下:「雅猴林,在南路萆目社,外與傀儡番相偕;深林茂竹,行數日不見日色。路徑錯雜,傀儡番常伏於此截人,取頭而去。」
11.負險殺人誇任俠:任俠,尚氣節有擔當而樂於助人;生番番俗,殺人馘首,以稱好漢。又《臺灣府志》:性好殺人,取其頭,剔骨飾金懸於家,以示英雄。
12.煨芋:煨:烹飪方法,把生食埋在火灰中燒熟。如:「煨栗子」、「煨番薯」;生番風俗,煨芋為糧。
13.煙霞鑄骨:煙霞,指自然山林;鑄骨,鍛鍊身骨。
14.薜荔:音ㄅㄧˋ ㄌㄧˋ,植物名。木質藤本。葉橢圓,花細而隱於花托中。楚辭《山鬼》有「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之句。
15.鳥道倚天:鳥道,只有飛鳥能經過的小路。比喻險絕的狹隘山道;倚天,靠在天上。形容高聳。
【延伸閱讀】
1.勞之辨〈臺灣雜詠,二首〉,《全臺詩》第貳冊。
2.吳玉麟〈臺灣雜詩,二十首〉,《全臺詩》第參冊。
3.夏之芳〈臺灣雜詠百首,五十八首〉,《全臺詩》第貳冊。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