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傳易訛1,方言洵可嗤2。清晨來婦子,自謂娘與兒。詢渠3來何故,云欲請布司4。此地非省會,其言實可疑。兒謂母言誤,係欲延布師5。茲語更莫解,盤問轉支離6。囁嚅重申告7,被盜不知時。昨日始覺察,尋蹤嘆已遲。欲請布師爺8,神靈為覓追9。廳幕10無此姓,即有不在斯。沉吟忽噴飯11,憬然12心已知。乃係城隍廟13,兩廡六司隨14。一司曰速報,顯赫有威儀。凡有被盜者,請禱無停期15。聞神在我家,半晌致嗟咨16。方言訛相襲17,俗語真匪思18。速字簡截去,布報渾參差19。足見抄舊方20,不可輕為醫。因訛而傳訛,日久誤愚癡。然亦未足怪,曾聞杜十姨21。
【題解】
此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柒冊。《新竹縣志稿初稿》:「城隍廟 在縣署右側。乾隆十三年,同知曾曰瑛建。……嘉慶四年,同知清華捐建後進,祀觀音菩薩。八年,同知胡應魁在左側添建觀音廟,以後進祀城隍夫人。……廟宇百八十六坪、地基五百六十九坪。」從清代初期,竹塹城隍廟就為臺灣著名的宗教重心。城隍之下除文武判官外,下設六司:即延壽司、樂善司、糾察司、速報司、罰惡司、增祿司。而陰陽司之陰陽司公即類似今日之秘書長的職務。除各司之外,還有六位將軍統領城隍爺的兵馬:即謝將軍、范將軍、牛將軍、馬將軍、金將軍、銀將軍。六將之下又有董、李排爺帶領喜、怒、哀、樂四位捕快。
在本詩當中,城隍六司中的速報司成為方言訛傳的主角。速報司是指城隍屬下專掌善惡因果報應的機構,且能快速拘提鬼魂來審問的部門。從「速報司」因為省略讀音,而成為「報司」,又因臺語中「報」與「布」、「司」與「師」讀音接近,因此民間會訛讀為「布司」、「布師」、「布師爺」等。又「布司」與清代「布政司」用語雷同,因此造成誤解。從此詩也可以考查清代臺語讀音中某些音讀的流變,更可見城隍廟在清代臺灣人民心中的地位,有如人間的警察局一般,可以為百姓尋找失物或是失蹤人口等,與現今城隍廟給大眾的印象相同。
【作者】
林占梅(1821-1868)
【注釋】
1.俗語傳易訛:俗語,通俗流行的話語。訛,ㄜˊ,錯誤。
2.方言洵可嗤:方言,同一語言在不同地域因諸種因素產生演變而生成的變體。只流行於局限的地區,並具有與其他方言或共同語差異的特徵。此處方言指臺語。洵,ㄒㄩㄣˊ,疏遠。可嗤,可笑。
3.詢渠:詢問他們。詢,問。渠,他、他們。
4.布司:此為「速報司」的訛音。
5.布師:此亦為「速報司」的訛音。
6.支離:支離,散亂而無條理。
7.囁嚅重申告:囁嚅,ㄋ一ㄝˋㄖㄨˊ,有話想說又不敢說,吞吞吐吐的樣子。申告,控告。
8.布師爺:此為「速報司爺」的訛音。
9.覓追:找尋失物。
10.廳幕:淡水廳同知賓友幕僚。
11.噴飯:形容事情非常可笑或行為、話語讓人發笑。
12.憬然:覺悟、了解。
13.城隍廟:奉祀城隍的廟宇。
14.兩廡六司隨:廡,一種中國傳統建築的屋頂形式。沿中軸形成前後左右四面斜坡,為屋頂建築式樣中的最高等級,僅宮殿及寺廟得以使用,兩廡,指城隍廟兩邊的廡殿。六司,六司或六科是城隍爺手下的六位執事官。有延壽司、速報司、糾察司、獎善司、罰惡司與增祿司。
15.請禱無停期:祈禱請求神靈相助,不曾停止。
16.嗟咨:慨嘆、感嘆。
17.相襲:一直延續。
18.匪思:沒有辦法去想像,即匪夷所思。
19.參差:不一致、有問題。
20.足見抄舊方:足見,由此可見。抄舊方,抄襲舊的藥方。
21.杜十姨:唐杜甫,曾官左拾遺,故世稱杜拾遺。舊村學究戲作杜十姨。
【延伸閱讀】
1.鄭家珍〈元夕城隍廟觀燈〉,《全臺詩》第拾陸冊。
2.謝尊五〈稻江迎城隍竹枝詞〉,《全臺詩》第貳拾伍冊。
(王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