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人信鬼世無儔1,臺郡巫風2亦效尤3。出海大儺4剛仲夏(出海在五月,義取逐疫5。造木舟,以五彩紙為瘟神像6,禮醮7演戲畢,舁像8舟中,鼓吹儀仗,送船入海),沿鄉普度又初秋(普度,自七月初起至月盡止。設壇禮醮、搭臺演劇、結綵張燈,鋪設極盛,豬魚雞鴨等類,積如岡阜9)。婦男桎梏10虔迎送(出會11之日,赬衣12遍路,閨閣13婦女,亦荷枷14、帶鎖15跪迎道左),酒肉池林16敬獻酬17。讕語客師能愈病18,喧天鑼鼓妄祈求(有非僧、非道,專事祈禳19者,曰『客師』。書符、行法,謂能愈病)。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捌冊。何澂〈臺陽雜詠〉共二十四首,多以時事、歷史、地理、風俗等來描寫臺灣,留予後人相當重要的民俗史料。《東瀛識略》記道:「南人尚鬼,臺灣尤甚。病不信醫,而信巫。有非僧非道專事祈禳者曰客師,攜一撮米往占曰米卦;書符行法而禱於神,鼓角喧天,竟夜而罷。病即不愈,信之彌篤。凡寺廟神佛生辰,合境斂金演戲以慶,數人主其事,名曰頭家。最重者,五月出海,七月普度。出海者,義取逐疫,古所謂儺。鳩貲造木舟,以五彩紙為瘟王像三座,延道士禮醮二日夜或三日夜,醮盡日,盛設牲醴演戲,名曰請王;既畢,舁瘟王舟中,凡百食物、器用、財寶,無不備,鼓吹儀仗,送船入水,順流以去則喜。或泊於岸,則其鄉多厲,必更禳之。每醮費數百金。」正可以做為〈臺陽雜詠〉此詩注解。
〈臺陽雜詠〉此作,將臺灣重要宗教民俗祭典,燒王船、中元普渡描繪的極為生動。先提到閩南、臺灣地區,信巫鬼的風俗極盛,送瘟神,燒王船,以祈禱地方上不要再流行瘟疫。目前臺灣南部,如臺南北門、屏東東港仍有燒王船的慶典,尤其東港燒王船更是臺灣各地王船祭中最為盛大。入秋後,中元普渡,臺灣民眾更是鋪排祭品,演戲、建醮請無主孤魂從陰間回來陽世享受。甚至城隍出巡時,會有信眾身著紙糊的枷鎖,象徵解去厄運等風俗現象。對於保留清代臺灣的宗教民俗,〈臺陽雜詠〉此作起了相當重要的印證作用。
【作者】
何澂(?-?)
【注釋】
1.無儔:無人匹敵、相比。
2.巫風:巫覡降神的風俗。
3.效尤:模擬。
4.大儺:臘月禳祭,期以驅除瘟疫、消災避禍。儺,音ㄋㄨㄛˊ,迎神賽會以樂舞驅逐疫鬼。
5.義取逐疫:義取,指地方有商譽,名望的商人士紳;逐疫,古時臘月禳祭,驅逐疫鬼(瘟神)。
6.瘟神像:神話傳說中散播疫病的神。亦稱為「瘟神爺」。瘟神像,是指雕塑瘟神的神像。
7.禮醮:僧道設壇祈神求福的過程。
8.舁像:抬舉、扛抬神像。
9.岡阜:山丘。
10.桎梏:腳鐐手銬。為古代的刑具,在足曰桎,在手曰梏,主要用來拘繫犯人。
11.出會:古時的迎神賽會活動。
12.赬衣:淺紅色的衣服。赬,音ㄔㄥ,淺紅色。
13.閨閣:女子所居住的臥室。
14.荷枷:肩負著木枷。
15.帶鎖:披戴著鎖鏈。
16.酒肉池林:古代傳說,殷紂以酒為池,以肉為林,為長夜之飲。原指荒淫腐化、極端奢侈的生活,後也形容酒肉極多。
17.獻酬:飲酒時,賓主相互敬酒。
18.讕語客師能愈病:讕語,妄語。客師,專事祈禳者,並非僧、道中人。愈病,治癒疾病。
19.禳:祈禱上天降福,消除災禍。
【延伸閱讀】
1.林占梅〈讀卓人孝廉逐疫行走筆率成絕句〉,《全臺詩》第柒冊。
2.鄭鵬雲〈逐疫有感〉,《全臺詩》第拾肆冊。
3.吳德功〈暮春和美線結燈逐疫〉,《全臺詩》第拾冊。
(王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