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門外近海,頗有水村風景,閒行到此,口占一詩
迢遞層城1路可通,小西門2外有村風。曉雲含雨珊瑚綠3綠珊瑚,木名,枝榦杈枒,植為籬落,張鷺洲詩所謂家家籬落綠珊瑚,夕照回光4紅硓咕,產海濱,取砌墻垣,能耐風雨。結網漁人談海熟,迎香鄉老祝年豐。歸來小憩榕陰下,燈火煇煌大道宮5良皇宮在小西門內,祀吳真人,俗稱大道宮。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壹冊。綠珊瑚,又名綠玉樹、光棍樹、鐵羅,原產於非洲,17 世紀間由荷蘭人引進臺灣,外形呈綠色珊瑚礁狀,貌似綠色玉石,故得名。喜溫暖(攝氏25-30 度),耐旱、耐鹽和耐風,好光照,能於貧瘠土壤生長,全株皆有毒,多用於醫療、造景。清代臺南府城築城最早使用的工法是種植綠珊瑚樹環城,由於綠珊瑚生命力強,兼具有防禦效果,在清代官方築城經費不足的情況下,就地取材,用綠珊瑚築城,形成清代臺灣城牆建築史上獨特的歷史景觀。本詩牽涉到臺南府城城牆修築歷史的繁複面貌,凸顯出早期綠珊瑚築城的獨特地景,小西門外別有洞天,人來人往,形成漁市聚落。
【作者】
連橫(1879-1936),字武公,號雅堂,又號劍花。臺灣臺南人。連氏先祖於康熙年間自福建漳州府龍溪縣遷臺,至連橫凡七代。十三歲時,父親連永昌購買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給連橫,提醒作為臺灣人,不可不知臺灣事,埋下日後撰寫《臺灣通史》、《臺灣詩乘》的種苗。十八歲,逢乙未(1895)割臺變局,同年父親謝世,經歷家國雙重打擊的連橫曾短暫內渡中國,回臺後與臺南友人共結「浪吟詩社」。後入報社任漢文主筆,報務之暇,勤於史料之蒐羅與著述,其間數度來往於臺灣與中國之間,也曾短暫赴日本。居臺灣期間,曾經寓居臺中霧峰和臺北大稻埕,在臺北時除了擔任林熊徵的秘書外,並曾開設雅堂書局。連氏為近代臺灣著名的漢詩人、史學家,在日治中期以前的臺灣文化界,堪稱活躍的知識分子。著作有《臺灣通史》、《臺灣語典》、《雅堂文集》、《臺灣詩乘》、《劍花室詩集》等,並刊行《臺灣詩薈》,今俱編入《連雅堂先生詩文集》(臺灣文獻會)。
【注釋】
1. 迢遞層城:迢,音ㄊㄧㄠ ˊ,迢遞,遙遠的樣子。清代臺南府城共築有八座正城門,原本種植綠珊瑚環城,朱一貴事件後,改造木柵圍城,林爽文事件後,改建為土石城垣。意謂臺南府城築城手法不斷翻新,刺竹、木柵、石垣各種材質堆疊出城牆的歷史風貌。
2. 小西門:又名靖波門、清水門、下大道、南廠,建於清乾隆40年(1775),原址在今西門路一段688 號前,遺址歷經三次搬遷,現位於國立成功大學光復校區內。清代臺南府城西門外即面海(臺江內海),海邊設有大船的修建廠,小西門外(約今保安路保安宮一帶)的船廠,稱為南廠。根據日人所繪〈臺南府迅速測圖〉顯示,小西門外有一條長約175 公尺的街道,該街街尾為一著名漁市,再往西南,便是一片魚塭。意謂小西門外別有洞天,聚集人潮,成為熱絡的漁市。
3. 珊瑚綠:即「綠珊瑚」,耐旱、耐鹽又耐風,清代築城常用的植物,張湄〈綠珊瑚〉云:「一種可人籬落下, 家家齊插綠珊瑚。想從海底搜羅日, 長就苔痕潤不枯。」描述綠珊瑚生命力強大,又兼具防禦功能。
4. :又名老古石,產於海邊,是海中鹽分的結晶體,初從海邊取出時較鬆脆,雨淋日曝一久則變堅實,澎湖居民常用之建築牆壁田塍,淡水、宜蘭的居民則將其燒灰墁牆。
5. 大道宮:小西門的「良皇宮」又稱為「下大道」、「北線尾良皇宮」,以區別府城境內五座歷史悠久的保生大帝廟。據傳創建於永曆年間,主祀保生大帝吳真人,副祀「南鯤鯓王」,乾隆32年(1767)重建,為小西門地方的信仰中心。
【延伸閱讀】
1. 朱景英〈東瀛雜詩〉,《全臺詩》第參冊。
2. 張湄〈綠珊瑚〉,《全臺詩》第貳冊。
3. 謝金鑾〈臺灣竹枝詞〉三十一首之十,《全臺詩》第參冊。
(王惠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