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多從活火煎1,春芽2 酒後論 前3。
味清適口4 分優劣,氣馥沾唇細究研5。
休羨盧仝傾七椀6,須看陵羽著三篇7。
頭番我已嘗來慣8,鯤島烏龍勝水仙9。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選自《詩報》第275 號(1942 年7 月)。此詩乃詩社擊鉢吟的課題詩,所以這首詩的寫作稍微脫離當時臺灣實際品茶的經驗,全詩用了許多典故,聲調叶合平仄,用詞也修飾而較顯典雅。臺灣茶是臺灣清代以迄現代的重要經濟作物,產量、品質均佳,除了大量外銷境外,也是臺灣人日常生活的飲品。現有的臺灣茶種及烘茶、製茶技術,均是二百多年前清代自福建移植,但在臺灣卻發揚光大。詩中末句提及的烏龍茶,乃清代咸豐年間林鳳池從福建引進青心烏龍種茶苗,種於凍頂山,據悉為臺灣烏龍茶之始。臺灣自清代以降,飲茶方式大多使用「功夫茶」沏、泡方法,但是此詩首句卻援用唐宋時期以烹、煮為主「煎茶」法,可見此詩,好古而不切實際。使用盧仝茶詩、陸羽茶經典故,雖顯雅緻工整,但是從此詩無法看出當時臺灣人飲茶的實際情況。好古不求真,堆砌典故辭藻,也是擊鉢課題詩最受人詬病之處。不過此詩在當時得到左、右詞宗極高的評價,大致是從詩藝技巧著眼。此詩格律平仄完全不失格,對仗也工整,章法井然,堪稱重視形式技巧的課題詩典範,頷聯對飲茶時的口感經驗,也描摹地十分貼切。
【作者】
駱子珊(1901-1969),字網川、嘉村,號立庵,又號鐵花、網海書窩主人、定靜山主人。臺北艋舺(今萬華區)人,曾任臺灣倉庫株式會社松山出張所主任。平時愛好漢詩創作,為宿儒陳廷植、顏笏山之高足,才思敏捷,凡有擊缽詩會,必然前去參加,曾任「高山文社」常務幹事、副社長、瀛社社員。此外也擅長書法,龍山寺與學海書院的楹聯皆有其題字。他也是臺灣集郵史上的著名收藏家,曾自行將收藏品編為《萬國郵票帖》與同好分享。其詩作尚未編輯成書,散見於《瀛洲詩集》、《皇太子殿下御降誕奉祝獻詠集》、《夢覺山莊古稀紀念集》、《昭和皇紀慶頌集》等詩選以及《風月報》、《南方》、《詩報》、《臺南新報》、《臺灣時報》、《興南新聞》等報刊。
【注釋】
1. 品茗多從活火煎:品茗:品茶也。活火,指有焰的炭火,主要取其熾熱火力能使水沸滾,與無焰炭火的溫火、文火、慢火不同。宋人飲茶,以煎茶為主,先碾碎茶餅成茶末,再以茶末倒入滾燙的熱水中烹煮,此為「煎茶」。如蘇軾〈汲江煎茶〉詩中便有「活水還須活火煎」,〈試院煎茶〉亦有詩句描寫煎茶時的過程、狀況:「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鳴。蒙茸出磨細珠落,眩轉繞甌飛雪輕。」但是日治時期的臺灣人,以泡茶為主,不碾碎茶葉,也不煎茶,由此可知此詩乃摹古的寫法,並不寫實。
2. 春芽:能製作茶的只有茶樹春季發出的嫩芽,茶品質最好的在每年4 月上旬的清明以前採摘,所以春芽用來代稱好茶。
3. 酒後論霳前:酒後乘興於窗前品評茶葉優劣,並品嘗好茶。
4. 適口:食物合於口味,亦指美味。
5. 氣馥沾唇細究研:馥,香氣濃郁。細,仔細。究研,即研究。此句寫品茗前先聞茶香,再沾唇辨別茶味,並不唐突地一口飲入。
6. 休羨盧仝傾七椀:唐代詩人盧仝,有一詩〈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描寫自己喝茶的經驗,其中有「七碗喫不得,惟覺兩腋習習輕風生」。而此句則反用盧仝詩句,認為盧仝喝七碗雖然兩腋生風,似乎快要羽化登仙,但畢竟喝了七碗已是豪飲,並非品茗,因此「休羨盧仝」,因為他飲茶過量的行為不足取。
7. 須看陵羽著三篇:陵羽,疑為「陸羽」之誤。陸羽著《茶經》三篇,談論茶之原、茶之法、茶之具,對飲茶文化貢獻極大,後被祀為茶神。
8. 頭番我已嘗來慣:頭番,指第一泡茶。第一泡茶最有茶味及茶香,也最能保持茶湯原本的色、香、味。嘗,同嚐,品味的意思。嘗來慣,指經常品味。
9. 鯤島烏龍勝水仙:鯤島,因臺灣島形似魚,故自古便以「鯤島」作為臺灣島的代稱。水仙,指福建武夷山所產的水仙茶。一千多年前,建陽、建甌一帶就有這種茶樹,清咸豐年間(1857 年),永春仙溪鄉人鄭世報父子從閩北引進並改良之,形成風味獨特的「閩南水仙」。
【延伸閱讀】
1. 李逢時〈食蟹〉,《風月報》第79 期(1939 年2 月1 日)。
2. 傅錫祺〈擘蟹〉,《鶴亭詩集》。
3. 郭柏蔭〈蟹籪〉,《詩報》第208 號(1939 年9 月1 日)。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