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灣灣三十六1,孤篷夜向灣頭宿2。
殘缸3未滅鼓鼕鼕,又趁寒潮出海角。
海角有路惟青天,海角有水如蒼煙。
帆幅斜欹高浪腹4,船梢倒立遠峰顛。
中有老魚跳波出,大者十丈小七尺。
腥風怪雨吹幽荒,甲角牙鬚森劍戟5。
須臾鯨鱷爭潛逃,珊瑚倒影翻銀濤。
遠岸入雲青羃羃6,盪纓7插足綠蕭蕭。
三三兩兩漁舟聚,習水如飛導前路8。
漢使秋乘斗畔槎,漁人春入桃源渡。
萬家煙火畫圖中,沙礁鐵線鎖蟲蟲9。
魚龍窟抱鯤身曲,虎豹關開鹿耳雄。
此時正值春光好,綠蔭夾岸風嫋嫋10。
載得恩波較海寬,回頭一望滄溟小。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貳冊。作者在清乾隆16年(1751)接任巡臺御史,從廈門東渡來臺,有數十首詩作紀錄相關海洋活動,本詩為其一。清代渡海來臺官方路線是從廈門到澎湖(中繼站)再轉到鹿耳門,其間海上風候、颶風等海象難測,讓大多數生長於內陸的官宦人士心生畏懼,作者不因此退卻,寫詩以紀實。此詩之前作品〈泛海〉,描述了前段從廈門到澎湖的航程,本詩延續此冒險犯難的精神,描述後段從澎湖到鹿耳門的航程,凸顯出「鹿耳門」水域的航行不易。詩歌寫來,畫面相當豐富、驚險,對照作者「魚龍窟抱鯤身曲,虎豹關開鹿耳雄」的評語,無怪乎史家云:「府治之險在鹿耳門」。
【作者】
錢琦(1704-?)。見〈臺陽八景:鯤身集網〉。
【注釋】
1. 島嶼灣灣三十六:謂澎湖三十六島。
2. 孤篷夜向灣頭宿:孤篷,即孤舟。謂作者搭乘的船隻夜間停泊在澎湖休憩。
3. 缸:即釭,燈。
4. 帆幅斜欹高浪腹:謂海上波浪起伏船隻傾斜沒於浪中。
5. 甲角牙鬚森劍戟:指鹿耳門水域附近的礁石尖銳多刺,彷彿劍戟。
6. 羃羃:音ㄇㄧˋ ㄇㄧˋ,濃且深的樣子。
7. 盪纓:鹿耳門附近為避免船隻誤觸礁石或擱淺於沙洲,發展出的因應方法是在重點位置擺上黑白旗幟標示深淺。據朱景英《海東札記》:「港路紆迴,舟觸沙線立碎。於盤旋處,插竹剪布,南白北黑,名曰『盪纓』,一曰『招子』,使出入者知所趨避。」
8. 三三兩兩漁舟聚,習水如飛導前路:謂「招船」的景象。入鹿耳門除了上述「盪纓」的方式外,還有命人駕小船在前導引的方式,即所謂的「招船」。
9. 蟲蟲:音ㄊㄨㄥˊ ㄊㄨㄥˊ,因水氣蒸騰而感灼熱。
10. 嫋嫋:音ㄋㄧㄠˇ ㄋㄧㄠˇ,搖曳飄動的樣子。
【延伸閱讀】
1. 錢琦〈泛海〉,《全臺詩》第貳冊。
2. 錢琦〈晚從安平渡海歸署〉,《全臺詩》第貳冊。
3. 孫元衡〈抵臺灣〉二首之一,《全臺詩》第壹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