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過黑水溝1,舵工顏如墨2。
畏驚驪龍睡3,檣艣快掀擊4。
回瞻黑奔渾5,弱膽尚餘惕6。
行旆颯飄颺7,颿張迅弩激8。
便堪瀛壺9遊,卻恐銀潢10逼。
夜久風更怒,崩濤恣漰湱11。
何得萬鼓角,號呶12鬨深黑。
蒼茫神鬼集,哀傷天地窄。
始知潛鱗介13,噞喁伸腷臆14。
茲行固留滯,肝腸已結塞。
宵征太蒼黃15,履險更迷適16。
誰能鞭羲車17,光展陽烏18翼。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貳冊。詩題所謂「小洋」,乃相較於廈門至澎湖的「大洋」,指從澎湖航行至臺灣的路程。對照作者《小琉球漫誌•泛海紀程》可知航行的經過,其云:「午飯後,北風乍作。渡海占驗:凡六七月北風,則颶立作,舵工欲退泊澎湖,待颶定;商諸出海,出海以淹滯日久,且恃颶未即作,下午渡黑水溝。海水橫流,為渡臺最險處,水益深黑,必藉風而過。」因為航行的不順遂,作者以豐富的想像力,採誇張的手法如船夫懼顏如墨、畏驚驪龍、萬鼓齊鳴、魚類群趨等,來摹寫恐怖的意象,以呈顯此次航行的緊湊、壓迫與緊張感,也為黑水溝之艱險難渡留下歷史的見證。
【作者】
朱仕玠(1712-?)。見〈七鯤身〉。
【注釋】
1. 黑水溝:指位於澎湖東北方的黑潮支流,因洋流水色偏黑而得名。
2. 舵工顏如墨:舵工,謂掌舵的船夫。指船夫因害怕臉色似墨色般黑。
3. 驪龍睡:驪,音ㄌㄧˊ。謂水中黑龍。驪龍睡,典出自《莊子•列禦寇》:「河上有家貧恃緯蕭而食者,其子沒於淵,得千金之珠。其父謂其子曰:『取石來鍛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驪龍而寤,子尚奚微之有哉!』」原喻因僥倖獲得機遇,此指渡海時有驚無險。
4. 檣艣快掀擊:檣,音ㄑㄧㄤˊ,船上的桅杆。艣,同「櫓」,音ㄌㄨˇ,謂船槳。謂快速地揚帆與划槳前進。
5. 奔渾:渾,謂流水聲。奔渾,謂奔騰的流水。
6. 惕:畏懼之意。
7. 行旆颯飄颺:旆,音ㄆㄟˋ,行旆,謂行旅用的旗幟。颯,音ㄙㄚˋ,風吹迅疾貌。飄颺,謂飄揚之意。
8. 颿張迅弩激:颿,音ㄈㄢ,謂船帆。弩,音ㄋㄨˇ,弓。比喻張船快速航行,有如張弓急射般的快速。
9. 瀛壺:即瀛洲,謂仙境。
10. 銀潢:潢,大水涌至的樣子。銀潢,謂海上的大浪。
11. 漰湱,音ㄆㄥ ㄏㄨㄛˋ,海浪互相拍打激盪的聲音。
12. 號呶:音ㄏㄠˊ ㄋㄠˊ,謂喧囂吵鬧的聲音。
13. 鱗介:泛指有鱗和甲的水生動物。
14. 噞喁伸腷臆:噞喁,音ㄧㄢˇ ㄩㄥˊ,謂魚嘴開闔貌。腷臆,音ㄅㄧˋ ㄧˋ,謂因憤怒或哀傷而鬱結胸中之氣。《小琉球漫誌》載:「倏聞船底喧囂,聲如地中萬道鼓角,意加怖。詢諸舵工,云:黃花魚因風起趨附船底,呴沫竟夕,噞喁有聲。」
15. 宵征太蒼黃:宵征,夜行趕路之意。蒼黃,同「倉惶」,謂匆促忙亂的樣子。
16. 履險更迷適:履險,謂踏入險境或身處險境。迷適,謂迷失正確的路途、道路。
17. 羲車:即羲和車。羲和為古代神話中的駕御日車的神,代指太陽。
18. 陽烏:鳥名,神話中住在太陽裡的三足烏。
【延伸閱讀】
1. 孫元衡〈黑水溝〉,《全臺詩》第壹冊。
2. 謝家樹〈黑水溝〉,《全臺詩》第貳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