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常怪方士言,蓬壺方丈瀛海間1。
謂是大言誑人主2,世豈真有三神山3。
幾年作宦來臺灣,東過滄海窮烟瀾。
扶桑枝紅挂朝日4,珊瑚樹綠充庭藩5。
澎湖時時出琪樹6,高者盈尺聲璆然7。
四時花橤開未歇,夏梅春桂冬桃蓮。
長年暄暖無霜雪,老死不著棉裘氈8。
山中之人木末處9,下者亦在蒼崖巔10。
食無煙火況炊爨11,男女赤足垂雙環。
頒律不到周夏正12,豈有隸首窮其年13。
洪濛14以來到唐宋,不與中國人通船。
漢初尚未開閩粵,此乃荒島盤雲烟。
或者昔人偶泛海,飄風一至疑神仙。
愚民自誤誤世主15,妄思人可壽萬千。
豈知世果有此境,但無藥草能朱顏16。
若令皇武17在今世,不待晚歲憬然18翻。
我為此歌傳世俗,沈迷聊破千年關。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肆冊。作者曾經三度來臺,對臺灣有深厚的情感。此詩先以神話導入,寫臺灣彷彿就是傳說中的海外仙山。次寫臺灣與澎湖的物產與風土人情,珊瑚充庭、琪樹盈尺;四季花開未歇,夏梅春桂冬桃蓮;長年無雪,不著裘氈。再則寫臺灣土著,人居高處無吹煙,男女赤足垂雙環。未尾則回應首段海外仙山的傳說,言臺灣從洪荒至唐宋,即不與中國通航,儼然是荒島;然卻被傳為仙山,為求長生不老藥,不少人誤己亦誤主,詩人希望藉此詩破除千年的迷思。
【作者】
姚瑩(1785-1853)。見〈道光甲申(1824)瑩幕遊臺,得一生玳瑁,大徑五尺,放之海中。更十四年,戊戌(1838)四月,以備兵再至,舟近鹿耳門,數里白晝,海面一物迎舟而來,漸近,則一徑丈大龜,背負白鶴,向舟昂首而立,波浪不興,海平如鏡,舟中數十人咸訝之。及舟而沒,或曰是昔年玳瑁,或曰非也。臺灣當太平,海神遣迎使舟耳,非戴聖主威靈,曷以有此哉,悚然有賦。〉。
【注釋】
1. 蓬壺方丈瀛海間:即傳聞之海中三壺。語出晉•王嘉《拾遺記•高辛》:「三壺,則海中三山也。一曰方壺,則方丈也;二曰蓬壺,則蓬萊也;三曰瀛壺,則瀛洲也。形如壺器。」
2. 大言誑人主:誑,音ㄎㄨㄤˊ,欺騙。此謂以誇大不實的言論欺騙人主。
3. 三神山:傳說東海中仙人所居之山,即蓬萊、方丈、瀛洲。《史記•秦始皇本紀》:「齊人徐巿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僊人居之。」
4. 扶桑枝紅挂朝日:扶桑,傳說中的神木名,此或指臺灣。《山海經•海外東經》:「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此謂紅豔的扶桑枝頭挂滿朝日。
5. 珊瑚樹綠充庭藩:珊瑚樹綠,指綠珊瑚,葉小,早落,全株由緻密枝條組成,外形酷似海中綠色珊瑚,古時居民常在屋外繞籬種植。庭藩,庭院的藩籬。
6. 琪樹:仙境中的玉樹。
7. 璆然:音ㄑㄧㄡˊ ㄖㄢˊ,形容玉珮相擊的聲音。
8. 裘氈:皮衣。
9. 木末處:高於樹梢的地方。「木末」二字,出自屈原《九歌•湘君》:「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10. 蒼崖巔:蒼翠山崖的頂端。
11. 炊爨:爨,音ㄘㄨㄢˋ,燒火做飯。
12. 頒律不到周夏正:周夏正,謂周、夏兩代的正曆。此句謂臺灣當時尚處蠻荒,是周夏正曆無法頒布的地方。
13. 豈有隸首窮其年:隸首,黃帝史官,始作算數。亦借指善算數者。晉•葛洪《抱朴子•道意》:「隸首不能計其多少,離朱不能察其髣髴。」此句謂豈有善算數者,能計算出臺灣存在的年代。
14. 洪濛:指遼闊、混沌的宇宙。
15. 世主:國君。
16. 朱顏:形容年輕美好的容顏。
17. 皇武:謂三皇五帝。
18. 憬然:覺悟的樣子。
【延伸閱讀】
1. 吳廷華〈渡臺灣〉,《全臺詩》第貳冊。
2. 錢琦〈後渡海詩〉,《全臺詩》第貳冊。
3. 胡健〈渡海紀行〉,陳漢光《臺灣詩錄》。
(徐慧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