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兀突突1千嶂立,鏗鏗輷輷2列輪入。
海氣含露天欲濕,不知海從九州西來幾千里,
洪濤動地頓于此。人言基隆港3,又云古雞籠。
但見滄溟無際,鼻頭4仙峒,群角斗出以擁護5,
線路危險天門同。下有社寮折舵之淺灘6,
上有獅球築壘之石谼7。陰雲鬱結古戰地8,
白骨榮枯蔓草中。回首乙未年9,邊計何拙劣10。
可憐幾砲臺,浚盡黔黎11血。山岳潮聲餘悲鳴,
王師一蕩秋煙滅。方今吳越12皆一家,
東溟日出麗彩霞。要塞戍卒苦無事,
臨灣細數檣頭鴉。年年皇恩洽遐辟,
萬戶絃歌13頌德澤。灣內人漁灣外商,
南來輪船北來舶。書生飄飄駕黑煙,
童子如雲隨車前。不望姓字萬載照青史14,
亦不用十千沽酒15送殘年,日夕但賦東寧色,高吟朗誦觀風篇。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載於《臺灣日日新報》,明治37年(1904)9月27日第一版。身為日人的作者,回首明治28年(1895)日軍佔領基隆一事,藉此詩諷刺當時臺灣民主國防守邊界的計策相當拙劣,讓平民百姓受苦。詩作從基隆地勢險要寫起,先寫海上波濤洶湧、眾多岬角突出的特殊地形,再寫周邊社寮島、獅球嶺的護衛,因位居軍事重要位置,導致戰事不斷紛擾。全詩以日本帝國的眼光,稱呼日軍是「王師」,稱日臺是「吳越一家」,而「年年皇恩洽遐辟,萬戶絃歌頌德澤」,更帶有濃厚的優越感與教化意味。
【作者】
三屋大五郎(1857-?),又名恕,所用字號甚多,計有清陰、清陰逸人、子恒、三子恒、東門小史、東門史上等,東京府士族出身。明治29年(1896)4月,來臺就任國語學校日本語講習員,7月改任國語傳習所教諭,此後陸續在宜蘭、臺中等地執教,後轉任國語學校,擔任漢文教諭一職。此外,同時兼任臺灣總督府編輯事務囑託,除長期負責主編《臺灣教育會雜誌•漢文報》外,另編著有公學校用《漢文讀本》六冊。明治40年(1907)退休離職返鄉,明治41(1908)重任臺灣公學校教諭,並由臺灣總督府派任至福州東瀛會館,擔任漢文教師,負責教導臺僑中文。爾後東瀛會館改制為東瀛學堂,三屋清陰擔任學堂長一職多年,至大正5年(1916),辭職卜居東京,從事著述。10年(1921)來臺依親,接受長子三屋靜照顧,旅居臺南並擔任《臺南新報•漢文欄》主編,13年(1924)隨三屋靜遷居嘉義,與嘉義文友多所唱和。卒年不詳,依目前可見資料,最晚至昭和16年(1941)尚有詩作刊載。
【注釋】
1. 兀兀突突:高聳的樣子。
2. 輷輷:音ㄏㄨㄥ ㄏㄨㄥ,狀聲詞,形容巨大的聲音。
3. 基隆港:光緒元年(1875),清政府將一直沿用的「雞籠」名稱改為「基隆」,以取其「基地昌隆」的吉祥意義,據連橫《臺灣通史》云:「當臺北建府之時,沈葆楨以海防已重,訟事尤繁,自非煤務微員所能治理,乃設通判於此,改名基隆。」
4. 鼻頭:即今鼻頭角,因地形為一岬角,突出於海面上,形狀如鼻,故名為鼻頭。
5. 群角斗出以擁護:謂東北角區域眾多岬角突出海面擁護著基隆。
6. 社寮折舵之淺灘:社寮,即今和平島。折舵,謂失航擱淺。社寮島附近的濱海地區因長期受東北季風迎面吹襲及海蝕影響,造就許多特殊的地形景觀如海蝕平臺等,易造成船隻擱淺。
7. 獅球築壘之石谼:獅球,即獅球嶺。築壘,建築防禦用堡壘,指清法戰爭後劉銘傳建築的四座砲臺。石谼,音ㄕˊ ㄏㄨㄥˊ,深壑大谷之意。
8. 古戰地:謂基隆,此處多次遭遇外軍侵襲佔領。
9. 乙未年:即1895年。
10. 邊計何拙劣:謂防守邊界的計策是如此地笨拙低劣。當時日軍從三貂角附近的澳底登陸,守軍兩營剛成軍便不戰而退,後來日陸軍獲得日海軍的幫助佔領基隆。唐景崧見勢,退至滬尾(淡水),轉渡海至廈門,丘逢甲亦倉皇南下,轉赴大陸,日軍遂順利進佔臺北。
11. 黔黎:音ㄑㄧㄢˊ ㄌㄧˊ,黔首黎民之簡稱,指百姓。
12. 吳越:謂日、臺。
13. 絃歌:依琴瑟歌詠之意。
14. 青史:謂史籍。
15. 沽酒:買酒之意。
【延伸閱讀】
1. 蘇大山〈基隆覽古〉,《紅蘭館詩鈔•婆娑洋集》。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