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水溪頭濁水流,濁水沒脛1風蕭颼2。
十里砂磧3渺無際,莽雲4荒草行客愁。
水源遠出文悶社5,二八溪流合以周6。
萬派集注朝東海7,北來連嶂似臥虬8。
若至夏秋霖雨候,濁水泛濫沒田疇。
欲濟無舟轉惆悵,行人幾日嘆淹留9。
如今王化洽邊地10,十二長橋設官郵11。
我從臺北入嘉義,路過此處幾回頭。
聞說白日草賊猶出沒,疑看寒茅掩髑髏12。
君不見距此東有清水峽13,地靈蛟龍生寒湫14,
淵源澄徹如瑩玉,可以鑑吾心無尤15。
水已有清濁,人豈無薰蕕16,賢者時不遇,庸人或封侯。
又不見近年世俗太澆季17,濁流孰不名利儔18。
嗚乎!濁水有時澂見底,吾憂耿耿何時休19。
【題解】
本詩為雜言古詩,載於《臺灣日日新報》1898 年5 月10 日,4版。從詩人的另一首〈鵬飛行〉詩可知,他是在戊戌年,即明治31年(1898)春天搭船來臺灣。對於要到臺灣既是萬里壯遊的氣概又有抑鬱不得志之感,內心充滿矛盾,特別是臺灣在當時是剛改隸的邊陬之地,整個氣氛仍未平靜。本詩描寫詩人站在濁水溪畔,感受到一片空曠與蒼莽之氣。溪面寬廣,時常暴漲,造成行人的阻隔。隨即以溪喻人,水有清濁,人有賢愚,然濁水尚有清澈之時,賢人則常懷才不遇,內心為此憂憤不已。
【作者】
結城蓄堂(1868-1924)。見〈曾文溪〉。
【注釋】
1. 沒脛:沒,淹沒;脛,小腿。
2. 蕭颼:形容風吹樹木的聲音。
3. 砂磧:指濁水溪因溪水沖刷,造成大量泥沙淤積。
4. 莽雲:無涯際之雲。
5. 文悶社:指濁水溪的源頭。
6. 二八溪流合以周:周,即合之意,指由東方來的濁水溪及南方來的清水溪以倒「八」字形相會合,故稱為二八水。
7. 萬派集注:濁水溪的支流有霧社溪、大羅灣溪、萬大溪、丹大溪、郡大溪、巒大溪、水里溪、陳有蘭溪、清水溝溪、東埔蚋溪、清水溪、郡坑溪等,匯集各支流成為巨流,流向臺灣海峽。
8. 連嶂似臥虬:嶂,音ㄓㄤ ˋ,聳立如屏障的山峰;臥虬,傳說中的一種無角龍。此指濁水溪像一條巨龍,穿行山地、流注平原。
9. 淹留:逗留。
10. 王化洽邊地:洽,周遍;廣博。此站在殖民者的觀點,謂臺灣受日本統治已漸文明開化。
11. 官郵:指官方的聯絡驛站。
12. 髑髏:音ㄉㄨ ˊ ㄌㄡ ˊ,頭骨,多指死人的頭骨。
13. 清水峽:應指濁水溪支流清水溪。
14. 湫,音ㄐㄧㄡ,指深潭。
15. 尤:怨悔,指自己心。
16. 薰蕕:香草和臭草,喻善惡、賢愚、好壞等。
17. 澆季:道德風俗浮薄的末世。
18. 濁流孰不名利儔:濁流,此喻指世俗之人。儔,輩、同類。全句天下烏鴉一般黑,好名利之人誰不入濁流。
19. 耿耿:煩躁不安,心事重重。
【延伸閱讀】
1. 結城蓄堂〈到臺灣舟中〉,《臺灣日日新報》1898 年3 月29 日,4 版。
2. 陳肇興〈濁水溪〉,《陶村詩稿》卷五。
3. 吳德功〈過濁水溪底〉,《瑞桃齋詩稿》。
(余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