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1之水何重濁,千里泥沙下山嶽。
我來溪上數徘徊,頭上有纓不堪濯2。
黃河會見千年清,嘆息蘭陽一溝瀆3。
素衣染來變成淄4,況復波瀾太翻覆5。
滔滔6天下皆如斯,空將激揚問流俗7。
忽聞漁父滄浪歌8,濯纓不得還濯足。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泰階詩稿》。蘭陽溪的古名也叫濁水溪或宜蘭濁水溪,以與中部的濁水溪作區隔。宜蘭濁水溪也以含砂量多而得名,發源於海拔3740 公尺之南湖大山北麓,流經牛鬥出谷後,於噶瑪蘭大橋附近會合宜蘭河、冬山河,隨即注入太平洋,為臺灣東北部最大河川。整首詩由混濁的溪水說起,詩人面對滾滾濁流,驚濤激浪,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引發他對人生社會的思索與感嘆。溪水難以清澈見底,讓人聯想到社會的清正和平遙遙無期,透過屈原的〈漁父〉,詩人詰問隨波逐流或堅持不妥協的人生立場的選擇。
【作者】
李逢時(1829-1876),字泰階,噶瑪蘭廳(今宜蘭)人。咸豐11 年(1861)辛酉科拔貢。同治元年(1862)3 月應臺灣道兼學政孔昭慈之聘為幕賓。道光25 年(1845)創辦「總蘭社」,附設於仰山書院改制的文昌宮內,是宜蘭北管福路系統的開山曲館。嘗自云:「少時好遊藝,奔走府州縣」,但其仕途始終不順,故感嘆自己只能安守貧賤,過著寒士的生活。同治4 年(1865)因噶瑪蘭陳、林、李三姓械鬥事件,避亂員山堡大湖莊(今宜蘭縣員山鄉)。李逢時好吟詠,有古近體詩二百餘首,後人輯為《李拔元遺稿》鈔本一卷傳世。其詩具有濃厚的地方色彩,除詠歌噶瑪蘭風土景物,兼及地方史事、反映社會現象,足可彌補蘭地志書之不足。
【注釋】
1. 城南:蘭陽溪在宜蘭城南方。
2. 不堪濯:指因溪水混濁,不堪用來清洗帽帶,引濯足濯纓之典故。
3. 溝瀆:溝洫。二句將蘭陽溪與黃河對比,感嘆黃河尚有河清之時,而此一「小溪」(指濁水溪)變清卻遙遙無期。
4. 淄:音ㄗ,同緇,黑色。
5. 太翻覆:指溪水波瀾反覆無常,變化不定。
6. 滔滔:本指大水奔流的樣子,此處有普遍之意。
7. 空將激揚問流俗:激揚,即激濁揚清,有滌蕩滓穢之意;流俗,指平庸世俗。承上句,喻指滔滔濁世,人情翻覆,舉世皆然,以昂揚激蕩之志面對平庸世俗,只會徒然無功。
8. 漁父滄浪歌:此指《楚辭.漁父》:「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漁父〉一篇透過屈原與漁父的對話,表達出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態度:一是與世推移,隨波逐流;另一是堅持原則,不向世俗妥協的精神。
【延伸閱讀】
1. 籾山衣洲〈濁水清〉,《臺灣日日新報》1902 年5 月22 日。
(余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