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上城南岡,遙望城東道。長林漠漠1不見人,夕陽遠樹連芳草。八卦山頭舊寨平2山上舊有兵寨,石虎新遺趙王堡3今有日本親王4遺跡。於今闢作遊人園5,行人憑弔跡如掃6。俯視城市半已荒,廛7店拆毀成空場去年市區改正8,城內外折毀人家逾千戶。昔日飛甍9樓觀地,今餘亂瓦堠10堆傍。廢殘雖已修,零落尚淒涼。無家無室千餘氓11,散為哀鴻12之四方。回頭望大道,大道直如弦。中有平民十萬田,鏟除畎畝無陌阡。嵳峨13見闤市14,有伍有章似方里。但見煙火萬人家,一朝苦雨悲風起。日落無聲鴉影多,牧夫樵豎15動哀歌。無限滄桑經海島,那堪荊棘遍山河。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寄鶴齋詩集》。八卦山海拔97公尺,位處彰化市東邊約1公里,孤立於平原上,形勢險要。1895年8月29日晨,日軍搶渡大肚溪,進攻八卦山東側高地,義軍守將吳彭年及吳湯興、徐驤等中部義民率眾力作殊死之戰,日軍最終攻佔八卦山,入駐彰化城,義軍壯烈成仁者數千人,彰化頓成死城。本詩寫在乙未戰後亂瓦碎片,街景殘破,復經市區改正,舊街衢掃除一空,對詩人言,昔日熟悉彰化城之記憶,幾乎已成廢墟,因而內心充滿悲憤,也控訴了日軍的橫暴殘酷。
【作者】
洪繻(1867-1929)。見〈澎湖失守紀事〉,頁碼待補。
【注釋】
1. 漠漠:茂密廣闊。
2. 舊寨平:八卦山古稱定軍山,嘉慶年間築城時於山上建一磚寨,名為定軍山寨。1914年,定軍寨大部分牆坦(垣)遭日人拆除,改建「北白川宮親王彰化遺跡碑」。
3. 石虎新遺趙王堡:後趙開國君王石勒之從子石虎,在石勒逝後,於東晉咸康元年(335)廢太子石弘自立為「趙天王」,永和5年(349)稱帝,建元「太寧」。
4. 日本親王:指北白川宮能久親王(1874-1895)。乙未(1895)戰爭期間擔任征臺司令官,率領近衛師團進攻臺灣。因病逝世於臺灣,官方在其在臺駐足之大小場所,廣興建紀念碑。八卦山上於1915年建成「北白川宮親王彰化遺跡碑」。
5. 遊人園:指位於八卦山麓的彰化公園(今名中山公園),開闢於1917年,面積四萬餘坪。
6. 跡如掃:比喻人跡稀少有如清掃過後一般清淨。
7. 廛:音ㄔㄢˊ古代城市居民的房地。
8. 市區改正:指1895-1925年期間,臺灣總督府針對臺灣各地都市研擬規劃的都市發展計劃。至1930年代更名為「都市計畫」。彰化的城牆與城門於日治時期執行「市區改正」時被拆除。
9. 甍:甍,音ㄇㄥˊ,屋脊。
10. 堠:堠,音ㄏㄡˋ,古代瞭望敵情的土堡。。
11. 氓:古代稱人民。
12. 哀鴻:悲鳴的鴻雁,後用以比喻流離失所的民眾。
13. 嵳峨:嵳,音ㄘㄨㄛˊ。如山一般的高聳。嵳
14. 闤市:都市,城市。
15. 豎:少年。
【延伸閱讀】
1. 洪繻〈兵火之後,舊時街衢但存瓦礫感賦〉,《寄鶴齋詩集》。
2. 施梅樵〈彰化道上〉,《捲濤閣詩草》。
3. 林朝崧〈重過彰化〉,《無悶草堂詩存》。
4. 許夢青〈由彰化抵白沙坑道上口占〉三首,《鳴劍齋遺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