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不垂肩不威儀1,直竹橫木與撐支2。齒不缺角不丰姿3,輕錘細鑿為琢治4。番人奇嗜諸類此,黔者為妍皙者媸5。榛榛6而游狉狉處7,半耕半獵貪娛嬉。冬月獸肥新釀熟,合社飲酒社鬼祠8。酒半角技9呈百戲,琴用口彈簫鼻吹10。雄者作健試身手11,雌者流媚誇腰肢12。距躍曲踊皆三百13,雞冠14斷落鴉鬢15欹16。舞罷連臂更踏歌17,歌聲詭異雜歡悲。乍聞春林弄鶯燕,忽然秋塚嗚狐狸18。酒缸不空歌不歇,落月已挂西南枝19。我撫此景轉歎息,此輩蠢愚忠義知。昔曾隨我砍賊陣20,慣打死仗心不移。朝廷設屯有至計21,莫聽奸民魚肉之22。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參冊,寫作時間概約於嘉慶年間。「岸裡社」為平埔番「拍宰海族」(Pazeh)之群居部落之一。岸裡社包括:岸東、岸西、岸南、西勢尾、麻裡蘭、葫蘆墩、崎仔、翁子、麻薯屯舊社等九社,雍正10年(1732)間曾出力平復大甲番亂,成為臺中(臺中盆地之區)重要的平埔族勢力之一。乾隆末林爽文抗清事件時,曾出力協助官軍平定亂事,之後朝廷設置「屯番制度」以防衛地方安寧。本詩除對於岸裏社之原住民生活風俗、習慣、舞蹈歌聲描繪深刻之外,並對於在此屯番制度下,原住民遭到不守法紀之民的欺凌,表達深切的關懷。
【作者】
黃清泰(?-1822)。見〈九日登八卦山〉,頁碼待補。
【注釋】
1. 耳不垂肩不威儀:平埔原住民有大耳之習俗,原住民婦女喜男子耳垂至肩,故男子競為之。
2. 直竹橫木與撐支:撐支,撐住。原住民造大耳,乃於幼時鑽耳洞,實以竹圈、木環擴張,使其耳洞漸大如盤。
3. 齒不缺角不丰姿:平埔原住民有鑿齒為婚的習俗。丰姿:美好的姿容。
4. 輕錘細鑿為琢治:琢治,磨治,磨平。原住民鑿齒磨治。
5. 黔者為妍皙者媸:黔,黑色之意。以黑為美,皙白為醜陋,此言原住民奇特之審美觀。
6. 榛榛:音ㄓㄣ,草木叢生蕪雜的樣子。
7. 狉狉,音ㄆㄧ,群獸走動、奔馳的樣子。
8. 社鬼祠:社鬼,土地神,社鬼祠為土地廟,此應指原住民村社之公廨。
9. 角技:角,競爭、較量。角技,即表現各種技藝。
10. 琴用口彈簫鼻吹:口琴(弓琴)、鼻簫此皆原住民樂器。
11. 雄者作健試身手:健,健走。原住民男子有「鬥捷」之習俗,以腳力快者為雄。
12. 雌者流媚誇腰肢:此指原住民女子有「箍腰」之習,以腰細為美觀。
13. 距躍曲踊皆三百:「距」、「躍」、「曲」、「踊」,皆指原住民歌舞時有大量跳躍踏歌動作。
14. 雞冠:原住民以禽鳥羽毛為冠。
15. 鴉鬢:形容婦女的鬢髮烏黑。
16. 欹:音ㄑㄧ,傾斜不正。
17. 連臂更踏歌:手臂相牽,踏地而歌,此原住民舞蹈之特色。
18. 乍聞春林弄鶯燕,忽然秋塚嗚狐狸:乍聞,突然間聽見;忽然,出人意外;此言原住民歌聲喜悲之音轉變迅速。
19. 落月已挂西南枝:指喻夜色將盡,天色將明。
20. 昔曾隨我砍賊陣:意指原住民曾經出力平叛,此賊陣是指平定
「林爽文」事件。
21. 設屯:設置屯番制度。乾隆55年(1790),總督伍拉納、巡撫徐嗣曾始以定議入奏,計全臺設大小屯凡十二處。
22. 魚肉:把人當為魚、肉,比喻欺凌踐踏。
【延伸閱讀】
1. 周鍾瑄〈番戲〉五首,《全臺詩》第壹冊。
2. 郁永河〈土番竹枝詞〉二十四首,《全臺詩》第壹冊。
3. 黃叔璥〈番社雜詠〉二十四首,《全臺詩》第壹冊。
4. 柯培元〈熟番歌〉,《全臺詩》第肆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