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嵌1之番附淡水,中港2之番歸後壠3。竹塹周環三十里,封疆不大介其中。聲音4略與後壠異,土風5習俗將無同。年年捕鹿邱陵比6,今年得鹿實無幾7。鹿場半被流民8開,蓺9麻之餘兼蓺黍。番丁自昔亦躬耕,鐵鋤10掘土僅寸許。百鋤不及一犁11深,那得盈寧畜12妻子。鹿革為衣不貼身,尺布為裳露雙髀13。是處差徭14各有幫15,竹塹煢煢16一社17耳。鵲巢忽爾為鳩居18,鵲盡無巢鳩焉徙19。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壹冊,約寫於阮蔡文前往北臺灣述職途中。竹塹,新竹市古地名,據《新竹縣志初稿》記載,當時淡屬番社七十,竹塹社為其中之一,地理位置介於現今桃園南嵌與苗栗後龍間。本詩敘述當時墾耕狀況及漢人侵佔番地的情形,首先說明竹塹地理位置,其次描寫清領初期竹塹原住民獵鹿、耕作的生活,並感嘆漢人勢力進入竹塹社後,原住民逐漸被漢族移民排擠離開故鄉的情況。原住民原以捕鹿為生,後來鹿場多半被流民開墾,番丁們只好改獵為耕,種植麻、黍,但山上土硬石多,百鋤不得一犁深,所得無法「盈寧畜妻子」,加上差役繁多,充分反映出原住民生活的困苦。
【作者】
阮蔡文(1666-1715),字子章,號鸛石,福建漳浦人。康熙廿九年(1690)舉人,以招降海賊陳尚義有功,蒙康熙召見詢問海防事宜。曾任福建廈門水師中營參將、福州副將。康熙54年(1715)調臺灣北路營參將,述職南嵌、淡水一帶,《全臺詩》收詩八首,記錄南自大甲、北至淡水山川風俗,對清領初期北臺灣風貌有深刻的描寫。
【注釋】
1. 南嵌:竹塹北邊的南嵌社,因有南嵌溪流經而得名,約略是現在桃園縣桃園市與蘆竹鄉一帶,北與淡水相接。
2. 中港:竹塹西南的中港社,因有中港溪流經而得名,約略是現在苗栗縣北部與新竹縣西南部,涵蓋北苗栗一帶。
3. 後壠:約略是現今苗栗縣後龍鎮一帶,為後龍溪出海的下游平原。
4. 聲音:此處指原住民語言。
5. 土風:當地風俗民情。
6. 邱陵比:邱,同丘。比,附近之意。此處指於丘陵附近便能容易捕捉到鹿。
7. 無幾:不多,沒有多少。
8. 流民:流亡外地的人。此處指漢人新移民族群。
9. 蓺:音ㄧˋ,同「藝」,種植。
10. 鐵鋤:鐵製鋤頭,原住民農耕以人力為主,僅用簡陋農具,與下文的「犁」作對比。
11. 犁:耕地翻土的農具,用牛隻拖引施力來耕作,是農耕技術較高的農具。
12. 畜:音ㄒㄩˋ,養育照顧的意思。
13. 髀:音ㄅㄧˋ,指股部大腿處。此處指原住民因窮困而衣不蔽體。
14. 差徭:徭役。
15. 幫:因政治經濟目的而結合的地方團體。
16. 煢煢:音ㄑㄩㄥˊ,孤獨孤零的樣子。
17. 社:清領時期臺灣地方區域單位組織,原住民聚集處稱「番社」,與漢人移民群居聚落的「村」、「堡」、「莊」不同。
18. 鵲巢忽爾為鳩居:此句援引《詩經.鵲巢》:「維鵲有巢,維鳩居之」,原指鳩不自築巢而強佔鵲巢,比喻漢移民強占原住民居地的情況。
19. 徙:遷移、遷居。
【延伸閱讀】
1. 郁永河〈臺灣竹枝詞〉十二首,《全臺詩》第壹冊。
2. 郁永河〈土番竹枝詞〉廿四首,《全臺詩》第壹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