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lalu:雲年輕時的島鄉。相傳是祖靈Paclan煮沸雲水
薄雪菜笑得滿香遍野,帶領長老們穿梭
箭竹草原與冷杉林,發現
雲裡的原鄉,與潭間小徑的白鹿傳說。
鹿過,lalu,剝開山霧
玉山明鑑──啜著面湖的回聲,滴滴達
答在舌尖上,每一摺的苦澀是陳年而皺摺的日子
擦撞好窄的日子,有夢鹿過;
而今寫成長長的信,
都市連鎖茶行裡越翻越薄的日曆上,定居著
福爾摩沙縹緲的風景。如大街小巷挪進鏡前的一畝荒田
現代人都擁有一座孤島了,透過虛構的雲,有夢的
故事,於是我一邊蒐集自己的履印,走到都市認養的門牌以外。
一邊找尋紅色鐵罐那香氣滿溢的發源地
鹿過,lalu:喚醒台灣的靈魂
回甘──那是刻滿濤聲的
小船,穿越時光流淌的夜,
抵達遠行的家,找回寂靜的
禪味
--陽明山最高峰七星山,半山腰有一夢幻湖,終年雲霧飄緲,變化莫測,
以台灣水韭聞名。靜謐隱蔽,行人來此,駐足流連不忍去。
風景打開,我走了進去
我是畫裡唯一的移動
但我可能也快熟了吧?
幾十萬年的岩漿在正下方
劈哩啪啦
不然為什麼我
自從一腳滑進這彎淺綠的濃稠醬汁
就動也不想動了?
只怪這山廚藝精湛
評價七星,顧冷熱雙爐
西側小油坑咻咻蒸騰不歇
東側冷水坑款款洗滌生鮮
鬼斧神工,此起彼落
冷不防一勾天空
嘩啦啦我同眾多佐料全滑到半腰
險在稜線上穩住了
一掀,一盛
最後灑上一把台灣水韭
便端成一道如夢似幻的素食冷盤
素食?是啊!
我是一片輕薄的雲
趁著風涼
清早擠身來此搶鮮偷吃
糊里糊塗卻被包起捲起
是哪台相機嚥了下去?
經歷倥傯的漢子說不出鄉愁
用味道敘說是最瀟灑的法子
爆竹煙硝中流盪過往的人聲笑語
蒸騰的年味把北方霜雪關在門外
滿桌象徵吉祥如意的團圓菜
總少不了白胖飽滿的餃子
暗以孔方小圓包覆其中
得之終年大吉
更歲交子辭舊迎新
十又六熱血效國投筆從軍
過山過海過不了記憶的牢籠
除夕正月南方小島觸不著北方飄雪
築起如雪的白麵牆
說是牆卻禁不住微微拂掠
只消輕輕往中心點搗下便正中要害
巍巍的白麵山瞬間空心
淋注心上的新生活攪和失落的靈魂
揉桿壓印成滿月的白麵皮
一張麵皮一個滿月
層疊的白麵皮數到手軟心酸
拿甚麼當心上的餡
一個妻一柔情滿天雲彩
一對好一擁抱翻山越嶺
一個願一生恩來世再報
餃子裡包覆的責任與離愁
在味蕾綻放時
過山過海過了久違的家門
砲火蒸餾過的酒
麻醉了葬滿鬼魅的夜景
除了陌生的國魂
每一滴純淨的高粱
都會餾出歷史的
悲涼
跨過海的門檻
國籍的摺痕就在黑夜
開始造山
壟起憤怒聳成一座山
撐起祖國的輝煌
山下一漥神泉,如寶月
反射光榮的血汗
整片台灣海峽於是
發酵成槍砲中的
杜康
入喉的清香化成一道火
燙傷金門的胃壁
劍拔弩張的戰略就在裏頭
不斷演練英雄的
傳說
強悍的軍隊逐漸被時光鏤空
像一只空的酒瓶
透明的瓶身裝滿濃烈香氣
卻倒不出半醉半醒的
歲月
此去經年
古城種滿鏽化的砲彈
用來釀製一瓶瓶
搶手的高粱
我的指間也隱藏一些些
果醬。草莓的,桔子的
它們接梗在日常的早晨
吃一口吐司,舌根有更多焦慮的螞蟻
問起,你的歸期和我們的甜蜜
像烤焦的厚片上
也有盤根錯節的你
我吮指,剛剛過境的器官是你
胃是你的,腎臟也是你的
它們與夢爭食,不含其它添加物的愛情
這樣的愛情用人工除草
不施化學肥料
而月光是唯一的香料
沒有防腐劑。那麼你來得及
成為我的果醬嗎?
豐美的果實落滿童話小徑
加入糖與檸檬汁熬煮的梅雨季
異常濃郁。這樣的陰天
我們以時間換取美味
奶油刀放在餐桌右邊
就要向有體溫的影子靠近
爲妳,我接受味蕾的建議
我們關起門,享受冬日的料理
像初戀時咬妳。首先
爲茄子去皮,像要和畫家失去聯絡
然後切條,把時間分成若干段落
放入熱鍋油炸,再瀝乾
只留下嗅覺和剛剛醒來的雨聲
滴在鍋子內
放入豆瓣醬,炒出紅油
像宮廷劇裡那些逼宮的橋段
油與油分離,各自辛辣
再加入少量老抽、香醋提味
不忘蔥薑蒜末
一如親愛的,我們的遊戲
也包含吵吵鬧鬧和情色
它們在嘴裡,最後決定一餐
乃至一生
妳懂的。茄子最後又回到鍋裡
輕輕攪拌,入味。勾芡之後
像桌上陽光剛好忘了紫外線
火熱的魚香茄子
忘了愛情有多燙口
不像還沒熟的肉
把鮮紅當成害羞的理由
秋天從不需要翻面
她手中的筷子
攪動的是夏天的尾巴
銅板上躺臥著各種肉片
除了交換彼此渴求的沸點
它們等待被夾起
泡入湯汁
像她那彷彿深海的眼神
一旁的蔬菜
只是靜靜等候。
在冰冷的盤子裡
蔚綠是下鍋後
泳技尚可的,顏色
等著夾肉的她
雙眼慢慢靠近了中秋
圓溜溜的兩顆滿月
流出熟透的星空
不應該特意
翻面攪動
像兩條通往情熱的軌道
她手上的筷子
不僅翻動著秋意
也翻閱著遠方
一片片思鄉的紅葉
也許我們不懂收放,有一種意象
總是太濃太迷曖
或者是說那朵走失的雲
終於決定停留在晚餐裡
水汽蒸散 掠過舌尖的時候開始下雨
不顧節食的號角四處響起
名為饑餓的巷道湧現車潮
人們正為了自己的飽滿而拉票;
昨日的雜訊一絲一絲地降落,還有什麼言語
可以描繪那樁輕脆而黑透的心事?
翻找安睡的枕間,夢境依舊嫰白
又是誰的呼吸逡巡於水面 金黃渾圓
像是牢牢圈住過往的青春又像
重新啜飲情人的眼淚?
(妳說:「那是種不會準時停止的鼻息…」;)
撥開淡黃的迷霧(擅於漂浮的那種溫柔)
眼前群樹蔥蔥,微酸的滋味左右漫延
至於真正使人憂鬱的情緒仍懸掛在
喉嚨裡某個輕顫的岩壁
等待騷抓,等待被澆熄,等待再次攪拌均勻─
儘管我們不懂收放 有一種意象
總是太濃,太迷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