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雨蕭齋不是春1,燹餘燈節黯傷神2。沈陰天亦如人病,冷僻居真與鬼鄰(寓荔支園3)。
便藉烏金罏火煦4,忍拋燕玉被池親5。匆匆萬象維新裏,敗絮6蒙頭又一旬。(其一)
六十三年桑海客7,看人詩卷酒杯豪。老於牛馬依然走8,歲在龍蛇或可逃9(是年丁巳(1917))。
八口之家浮鹿耳10(鹿耳礁也),一身以外等鴻毛11。達夫12肯作呻吟語,床下寒蟲13唧唧號。(其二)
【題解】
此組詩為七言律詩,收於《全臺詩》第12冊。1917年春,施士洁受聘前往福州的閩省修志局的工作,但因老病孱弱,未滿一年旋即辭歸返家。此詩為施士洁赴任之初所作,第一首描述此地之荒涼與孤寂,雖是萬象維新的春日,又逢煙火燦爛的元宵燈節,但寒雨陰天如人之病容憔悴,冷僻的居所如與鬼為鄰。自己拋家來此工作,卻只能黯然神傷的藉著火爐獲得如許溫暖。第二首寫離臺後飄泊無依,生活困頓之心情。六十三年來世事蒼桑變幻,國雖在,故園鄉里卻已難返,也唯有在詩酒之間才能感受當年的豪情壯志。如今老邁之年仍需牛馬走,只為浮家八口之生計,但求能躲過命數將終的讖語。末聯以「達夫」呻吟,與「寒蟲」唧唧對比,充份流露出作者浮沉於理想與現實與的困頓之感。
【作者】
施士洁(1856-1922)
【注釋】
1. 凍雨蕭齋不是春:凍雨,寒雨、冷雨。蕭齋,書齋。
2. 燹餘燈節黯傷神:燹,ㄒㄧㄢˇ,火。燈節,元宵燈節。
3. 荔支園:在福州鼓樓區大根路,據《榕城考古略》記述:「荔枝園,將軍署之南,俗名長牆弄,南口接大黃府東口,及武安橋、青都觀(城守前)等處。」後因種植許多荔枝,故名。此地原為清初旗兵駐守的營區,鄭氏降清後士兵撤離,營區遂空無人居。即施士洁於詩中所云:「冷僻居」。
4. 烏金罏火煦:烏金,指煤和木炭。煦,ㄒㄩˇ,溫暖。
5. 忍拋燕玉被池親:燕玉,原指如玉的燕地美女,後泛指美女。被池,是一種為使被子蓋在身上不沾汗垢而縫上的布帛。
6. 敗絮:破舊的棉絮。
7. 六十三年桑海客:指自己已六十三歲,曾歷經巨大的世事變遷。
8. 老於牛馬依然走:老了還像牛馬般奔波勞碌。
9. 歲在龍蛇或可逃:歲,歲星;龍,指辰;蛇,指巳,謂命數當終。《後漢書‧鄭玄傳》記載,漢獻帝建安5年,時鄭玄74歲,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孔子對他說:「起來,起來,今年是庚辰年,明年是辛巳年。」從夢中驚醒後,鄭玄便用讖語來解這個夢。建安5年正好是庚辰年,也就是龍年,第二年是辛巳年,就是蛇年。據說,每逢龍、蛇之年,對聖賢人物不利。如此推算,鄭玄知道自己的壽限快到了。不久他就病倒了。此句意謂雖然老來奔波,疾病纏身,但應不至命終。
10. 八口之家浮鹿耳:指一家八口從臺南遷徙到廈門。
11. 鴻毛:鴻雁之毛,喻輕微或不足道的事物。
12. 達夫:見識高超的人。
13. 寒蟲:寒天的昆蟲
【延伸閱讀】
1. 施士洁,〈病中和志局同事諸子疊前韻〉,《全臺詩》第12冊。
2. 施士洁,〈局友陳竺初詩來視病如韻和之〉,《全臺詩》第12冊。
3. 施士洁,〈和總纂陳石遺韻〉,《全臺詩》第12冊。
(陳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