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自清幽山自崇1,漁燈點點照江紅。輕鷗逐浪浮還沒,小艇隨波西復東。
隔岸鐘聲敲落月2,拂墻花影動微風3。莫言箇裡4無真趣,別有乾坤5在此中。(其一)
潮齋自昔久推崇,照讀還吹漁火紅6。筆氣光沖星拱北7,詞源傾倒水流東8。
桃花泛作三春浪9,桂子飄來八月風10。此去雲衢11應不遠,試看鵬奮九霄中12。(其五)
【題解】
這兩首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肆冊。這組詩有九首,此處選了第一及第五首。詩題中的觀潮齋,便是黃敬的書房,而這兩首詩一寫書齋環境,一寫讀書情境。黃敬乃關渡人,關渡古稱干豆門,正好是淡水河與基隆河的交會口,在淡水河兩岸,西邊有觀音山、東北邊有大屯山,兩山夾水,可能黃敬居住於此,才將書齋命名為「觀潮齋」,往淡水河俯瞰,即是淡水河河潮。在第一首中,黃敬描寫書齋風景,有清幽的淡水河,也背對大屯山、面對河對岸的觀音山,而這兩座山勢都極為高聳,拔地而起,河面可見漁火點點。輕鷗逐浪、小艇隨波,也都是舉目可見的常景,對岸也有寺院鐘聲(可能是關渡宮的鐘聲),再回到庭院有花影拂牆,難怪黃敬會自豪他的書齋別有天地,遠離塵囂之外。在第五首中,主要寫他讀書的情趣。他讀的書是自昔久被推崇的經典名著,第二句寫吹燈時書齋燈火與漁火相互輝映,寫得相當生動有趣。接下來的頷聯和腹聯四句,都是在稱讚所讀之書,筆氣沖星、詞源傾倒,寫這些作者筆力萬鈞,才識過人,所著作品都能展現雄才文思。用桃浪、桂香形容閱讀優美文章後的感受,也相當漂亮貼切。最後,黃敬寫出讀了這些書之後,自己應當能跟大鵬鳥一樣,奮飛九霄,鵬程萬里,成為一個有知識並且成功的人,這當然也隱約寫出讀書之後,可以參加科考,求取功名的意思。可惜,黃敬的科舉之路並沒有很順利。
【作者】
黃敬(?-1888),字景寅,淡水廳芝蘭堡干豆莊(今臺北市北投區境內)人,因干豆或作關渡,所以也被稱為「關渡先生」。幼年喪父,由母親潘氏撫養長大,事母至孝。時安溪舉人盧春選來臺設教,乃拜其為師,學習《周易》。咸豐4年(1854)為歲貢生,授福清縣學教諭,以母親年老而推辭。在干豆的天后宮(即今關渡宮)設立私塾,誨人不倦,先後入其門下者有數百人。當時大龍峒港仔墘(今臺北市大同區境內)的曹敬同樣作育英才甚多,被併稱為「二敬」,若再加上鄭用錫、李望洋與陳維英,則為清領時期北臺五大宿儒。著有《易經義類存編》、《易義總論》、《古今占法》以及《觀潮齋詩》,皆未刊,日治末期陳鐓厚與李恆剛曾廣為搜求輯佚,今《全臺詩》有其詩作共一百四十首。
【注釋】
1. 水自清幽山自崇:自,本來。清幽,清靜幽雅。崇,高聳。
2. 隔岸鐘聲敲落月:此句意指在落月之中聽到對岸敲鐘之聲。
3. 拂墻花影動微風:此句意指在微風中看到花影搖動,像在拂牆。
4. 箇裡:其中、裡面。
5. 別有乾坤:別有天地。
6. 照讀還吹漁火紅:吹,在此指「吹燈」,也就是點起燈火。這句話的意思是,夜晚要點燈(吹燈),在點起燈火時,燈火與遠方紅色的漁火相輝映。
7. 筆氣光沖星拱北:筆氣,文章的風格氣概,也就是筆力。光沖,形容氣勢極盛,上沖天空。星拱北,文章能得到眾人共同圍繞擁戴,像諸星拱著北辰一樣。
8. 詞源傾倒水流東:文章才氣如長江東流一般,傾瀉不止,比喻富於文才,文詞源源不絕而來。
9. 桃花泛作三春浪:三春,春天有三個月,故稱三春。此句比喻文句華美,如同三春時桃花落於流水中,形成花浪一般。
10. 桂子飄來八月風:此句形容文章帶有書香,韻味十足,如同八月桂花香一樣。桃花、桂香,都是用來比喻讀書時,品味美文時帶來的感官享受。
11. 雲衢:雲中的路,也是通向天庭之路。
12. 鵬奮九霄中:鵬,《莊子‧逍遙遊》中的大鵬鳥,奮飛可高達九霄。九霄,天空極高之處。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