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壬戌(1862)夏,彰邑奸胥戴萬生作亂,鎮道殲焉,從官或死或逃避,莫知蹤跡者,大與守土之例相背。時群賊據彰城,鼙鼓之聲日夜聞,四境南北路,咫尺不通孽矣。初戴逆意叵測,似欲收拾餘燼,作江城髮匪,掎角者不知,塘報官軍屢得勝仗,金陵王氣剋日即聞收復,雖有闖、獻,豈能作死灰之燃哉。今臺地平治將二十年,痛定思痛,其間哀鴻磔鼠事,猶在人耳目前也,詩以紀之。)
昆池劫火到東瀛1,班馬中宵2似有聲。十萬黃巾低首拜,前車恐是鄭康成3(時賊鋒英銳尚未至,逢人即殺,故云)。(其一)
書生俯首入鵝籠4,蒿目潢池路不通5。留得湘東金管6在,好書忠孝紹家風。(其二)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陸冊,選其一、二。作者在戴潮春事件發生期間,正好寓居臺灣,在淡水廳避難,親見其事,其〈芸閣山人別傳〉可證:「咸豐壬戌,彰邑奸胥戴萬生作亂;山人居逼虎口,賊黨以利刃脅之降,悍弗顧,且唾曰:『子胡然!吾戴吾頭來矣,又奚避』?賊亦奇之,以為椒山有膽云。後得脫,走淡水,依弟姪以居,作舌耕鄙事。」因此在他的著作《一肚皮集》中,有部分篇章紀錄戴潮春事件時所見所聞,如〈奉旨建坊入祀昭忠祠贈忠信校尉羅公傳〉及本組詩。本詩為事件過後二十年追憶所作,不僅貶抑戴軍為黃巾賊,亦於詩序中批判官軍,防守不力──「鎮道殲焉,從官或死或逃避,莫知蹤跡者,大與守土之例相背」。
【作者】
吳子光(1819-1883)
【注釋】
1. 東瀛:指臺灣。
2. 班馬中宵:班馬,離群之馬。中宵,半夜。典出《左傳‧襄公十八年》:「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馬之聲, 齊師其遁。」杜預注:「夜遁,馬不相見,故鳴。班,別也。」謂夜遁馬不相見,故作離別聲也。
3. 十萬黃巾低首拜,前車恐是鄭康成:鄭康成,即鄭玄(127-200),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山東省高密市)人,東漢經學家。此聯乃援引鄭玄的相關典故,有一日,鄭玄欲從徐州回家鄉高密,途中遇到數萬名黃巾賊,賊不僅向其行禮致意,還相約不敢入縣境,足見其受人尊敬之程度,反諷賊鋒英銳應是鄭玄之輩,所以十萬黃巾賊才會低首朝拜。
4. 書生俯首入鵝籠:典出自南朝梁吳均《續齊諧記》:「陽羡許彥負鵝籠而行,遇一書生以腳痛求寄籠中。至一樹下,書生出,從口中吐出器具肴饌,與彥共飲,並吐一女子共坐。書生醉臥,女子吐一男子。女子臥,男子復吐一女子共酌。書生欲覺,女子又吐錦帳遮掩書生,即入內共眠。男子另吐一女子酌戲。後次第各吞所吐,書生以銅盤一贈彥而去。」後以「鵝籠書生」用作幻中生幻、變化無常之喻。
5. 蒿目潢池路不通:蒿目,原為極目遠望之意,此指對時事局勢憂慮不安。潢池:池塘之意。
6. 留得湘東金管在:金管,原指飾金的毛筆管。湘東金管,典出自《太平廣記》引宋孫光憲《北夢瑣言‧韓定辭》:「昔梁元帝為湘東王時,好學著書,常記錄忠臣義士及文章之美者。筆有三品,或以金銀雕飾,或用斑竹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書之,德行清粹者用銀筆書之,文章贍麗者以斑竹書之。故湘東之譽,振於江表。」
【延伸閱讀】
1. 李逢時〈協安局感懷七首兼呈袖海王縣佐有序〉,《全臺詩》第玖冊。
2. 賴時輝〈巡城口占〉,《全臺詩》第伍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