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許劭1存鄉粹,潭水汪倫識友心2。不分辭官效彭澤3,依然寄食類淮陰4。
此生薇蕨仍周土5,吾道荊榛6遍孔林7。安得薌江8都化酒,三人邀月影同斟。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於《全臺詩》第十二冊。詩題中提到兩人,許南英(允白,1855-1917)與汪春源(杏泉,1869-1923)。施士洁與許、汪兩人是知交頗深的文友;同時還是施士洁主掌海東書院時的門生,亦師亦友的關係,使得彼此情誼更加緊密深厚。乙未(1895)年三人陸續離臺內渡,為謀生計輾轉徙居於各地,甚少相見。汪春源雖於1898年參加會試,中為貢士,1899年中三甲第一百二十名進士,從1903年擔任江西鄉試考官,1905~1907年任江西建昌知縣,1907~1911年在江西義安知縣,1911年調安仁知縣,同年去官歸於福建漳州。許南英在1895年始至1913年間,為了生活,從台灣到中國、南走新加坡、暹羅,再回到中國,在中國時來往於福建、廣東之間,短短幾年,不斷改調職位,輾轉於番禺、廣州、雷州、徐聞、陽春、陽江、三水、漳州、龍溪等地。施士洁內渡後從參加商會、主辦貢燕業務,往來福州、廈門間,任同安縣馬巷廳長、入閩省修志局、寄居廈門。短短十餘,年三人生活空間的不斷流轉與變動。
1913年,三人重逢於薌江(漳州),其時適逢汪春源生日,許南英有〈汪杏泉壽辰登堂拜祝,書此誌感,即以奉和〉一詩,抒發抒發此次見面的感受。施士洁讀完後,內心感慨萬分,因而寫下此詩。許南英的詩歌內容主要表達內渡後,三位來自台灣的才氣名士,朝代更替,幾經滄桑,多變的時局,令人心灰意冷,無可奈何,只能以遺民、風雅自許。施士洁則感慨與好友勞燕分飛,超過十年,今日在此相會實乃上天所賜之緣分。但歷經國家劫難與現實生活的奔波勞頓,三人可說是「今日遺民前進士」,他們有如天際孤鴻,在台灣時社會地位崇高,返回中國後,都成了「功名窮人」。此詩內容多用典故,除描述離鄉後與知交舊友重逢的喜悅,也表達出失去家國的哀痛,與天涯飄零的蒼涼之感;然而堅守正道雖如此艱難,仍不願被異族統治。末兩句則一轉低沉的情懷,既然今日好友三人能在異地相聚,姑且就舉杯邀月一起同歡,三人的堅定友誼是亂世中最值得珍惜與肯定的。
【作者】
施士洁(1856-1922)
【注釋】:
1. 汝南許劭存鄉粹:許劭(150-195),東漢末年汝南平輿(今河南)人,每個月與堂兄許靖皆會舉辦人物品評會,稱為月旦評,見《後漢書‧許劭傳》。鄉粹,在鄉里發揚國粹。此喻指許南英。
2. 潭水汪倫識友心:典出唐、李白〈贈汪倫〉詩:「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此以汪倫喻汪春泉,或可指三人情深意重的友誼。
3. 不分辭官效彭澤:彭澤指陶淵明。陶淵明曾任彭澤縣令,後辭官歸隱。施士洁登進士後曾補內閣中書,但因不喜仕進,遂辭官乞養回籍。
4. 寄食類淮陰:指韓信,韓信初為平民時,曾寄食他人。此指生活不安定,為衣食奔走他鄉。
5. 此生薇蕨仍周土:薇和蕨,嫩葉皆可作蔬,為貧苦者常食。《史記‧伯夷列傳》載,周武王滅商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此句暗喻餘生不願做日本殖民地的百姓。
6. 荊榛;比喻艱危,困難。
7. 孔林:原指孔子及其後裔的墓園。此指發揚傳統文化不懈怠。
8. 薌江:漳州。薌江,也是福建九龍江流經漳州時的簡稱。
【延伸閱讀】
1. 許南英,〈壽施耐公六十初度〉,《全臺詩》第十二冊。
2. 施士洁,〈藝農幼青強欲觴予初度自維屈正則庚寅謫降不禁感懷身世無限蒼涼伏枕口占沈沈睡去醒後錄塵允白杏泉並謝諸君子〉,《全臺詩》第十二冊。
【延伸閱讀】
1. 陳淑美,〈施士洁及其《後蘇龕合集》研究〉,國立政治大學國文教學碩士班碩士論文,2006年。
2. 余美玲,〈海東進士施士洁的詩情與世情〉,《逢甲人文社會學報》第1期,2000年11月。
3. 鮑焱,〈公車上書第一人--宜春知縣汪春源事迹考略〉,《宜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8卷第1期,2006年。
(陳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