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使那邊寄野梅1,南瀛2正值斗杓回3。驟寒乍燠4人將老,霾雨瘴雲5心未灰。
匪賊6無謀仍弄戟7,廟堂有策賴多材。青燈耿耿8笳聲急9,醉後長刀斫10地來。(其一)
帽山11初戴雪皚皚,異候炎方春欲來。病鼠窺檐何導疫12,群蚊轟座尚成雷。
消憂赦境13剛呼酒,尋勝午時閒問梅(酒能熟14者曰「老酒」。有午時開花梅,曰「午時梅」)。故友幾人仙去後,不堪重上舊樓臺(荒尾東方15、岩神海南16、仁禮存心17,相續罹鼠疫,俄歿)。(其二)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律詩,收於《征臺集》。詩題中的「歲晚」,指的是一年即將結束之意,因此透過詩題所述,可知詩作內容主要是反應作者這一年來的在臺生活體驗與心情感觸。而透過詩作對荒尾、岩神、仁禮等同僚的弔亡之語,以及作者在臺任官的時間,可以確認這首作品寫於明治29年(1896)。
第一首作品描述臺灣氣候不按節氣,忽冷忽熱地害人致病,同時亦反應日治初期漢人抗日游擊隊層出不窮,讓日人疲於應付的政治局勢。第二首則記錄臺島衛生不佳、蚊鼠橫行的環境,並感嘆鼠疫傳染不歇,導致同僚接連病歿,讓其哀痛難忍。
這組詩作,相當具體的反映出,日治初期臺灣總督府統治臺灣的施政困境。不適應的氣候、惡劣多病的衛生條件,不斷削弱日人殖民臺灣的力量,再加上難以根除的武裝抗日,種種的統治困境,都讓作者感到憂憤哀傷,也讓我們體會到這批離鄉來臺官僚的無奈心情。
【作者】
土居通豫(1850-1921)
【注釋】
1. 驛使那邊寄野梅:此句轉化「驛使梅花」之典,表示對親友的問候及思念。《荊州記》記載,陸凱自江南寄梅花一枝予人在長安的范曄,並贈詩寄託問候之意,後即以「驛使梅花」之典,表示思念問候之意。
2. 南瀛:臺灣的雅稱。
3. 斗杓回:斗杓,本指北斗七星的第五至第七星。因《淮南子‧天文訓》:「斗杓為小歲」之語,斗杓成為元旦或冬至夜(皆泛稱小歲)的代稱,因詩題載明「歲晚」,故此處當指冬至夜而言。斗杓回,歲時節氣又回到了「冬至」。
4. 燠:音ㄩˋ,熱、溫暖。
5. 霾雨瘴雲:本指陰雨瘴氣,多用以形容蠻荒之地,此處則指臺灣而言。
6. 匪賊:指漢人武裝抗日游擊隊,當時臺灣總督府蔑稱其為土匪。
7. 弄戟:操弄武器,喻指武裝攻擊而言。
8. 耿耿:形容心事重重、煩躁不安而無法入眠。
9. 笳聲急:笳聲,胡笳吹奏的曲調,因胡笳常作為軍樂器之用,故亦代指邊疆戰亂之聲。笳聲急,指軍情緊急之意。
10. 斫:音ㄓㄨㄛˊ,砍擊之意。
11. 帽山:即臺北市紗帽山。
12. 何導疫:因何導致瘟疫。
13. 消憂赦境:消除憂愁,改善環境。
14. 熟:指長年熟成,即陳年之意。
15. 荒尾東方:荒尾精(1859-1896),本名義行,後稱東方齋。日本陸軍大尉,從事對清諜報工作,乙未割臺後以清國通身份來臺任官,不久即身染鼠疫病逝。
16. 岩神海南:本名岩神正矣,字號海南、江湖浪人等。1896年任職臺灣總督府通信部海事課,是作者土居通豫任職通信部部長期間的下屬。
17. 仁禮存心:本名仁禮敬之,字存心。知名的清國通人才,著有《北清見聞錄》、《清國商話》與《清法戰爭日記》等書,遂被招募為臺灣總督府官僚,1896年任臺灣總督府民政局參事官,不久後在臺病逝。
【延伸閱讀】
1. 土居通豫,〈哭岩神海南正矣〉,《征臺集》。
2. 土居通豫,〈弔臺灣總督府民政局參事官仁禮存心〉,《征臺集》。
(張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