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似禽籠1,仰見初生魄2。苦被天風吹,斜舒慘澹白3。
可惜好清光4,天涯照孤客。誰將玉作鉤5,使我歸無策。
俄焉化明鏡6,依然大海隔。西墮東復升,不見身生翮7。
蟾蜍8本無家,遂覺天路9窄。怨懟我心訛10,含情同脉脉11。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壹冊。馬芝麟社(Bethgierim),在今彰化鹿港。孫元衡在康熙四十四年春末來臺灣,在夏秋之交,為了公務,北上視巡,最遠至臺灣中部彰化地區,而馬芝麟社即是他所到的最北之處。在馬芝麟社視察完後,孫元衡便南返府城臺南了。在康熙時期的臺灣中北部,漢人並未大量墾殖,所以孫元衡在馬芝麟社過夜乃是竹屋,因此孫元衡在詩題中將此夜宿於馬芝麟社稱之為野宿,竹屋狹小,頗似禽籠。第二聯之後寫仰望新月,新月月光「天涯照孤客」,便是孫元衡此時的心情寫照。臺灣為天涯邊徼,而孫元衡隻身赴任臺灣海防同知,也是孤客。故鄉家人遠隔在大海西側,孫元衡因任官而歸家無策。在臺灣處理公務,只能看著月亮西墮東升,日復一日,卻無法插翅渡海返家。「俄焉化明鏡,依然大海隔」兩句,乍看之下不得其解,不過卻是孫元衡暗用「共看明月應垂淚」之類的詩意,月光同照家鄉和異地,就算可以同望明月,不過家人和自己還是被大海相隔,無法相見。最後寫月亮升落、身在異鄉光陰流轉,突然又想到蟾蜍本來就住在月裡,因為根本不用離家,因此天路或寬或窄,對蟾蜍來說根本毫無意義。而返鄉之路對孫元衡來說雖然寬大,卻無法拋下公務返回故鄉,因公羈縻,便有此奇想感嘆。明月無心,天地為家,旅人有意,有思歸之情。明月照旅人,一種情境,兩種情懷。
【作者】
孫元衡(1661?-?)
【注釋】
1. 竹屋似禽籠:竹屋,以竹子搭建而成的屋舍。禽籠,關住鳥獸的竹編器具。此句寫孫元衡下榻之處,竹屋狹小,像是竹籠。
2. 初生魄:農曆月初時始見的月光。
3. 斜舒慘澹白:斜舒,偏斜月光發散舒展開。慘澹,同「慘淡」,光線暗淡。此處形容新月月光被風吹斜,而發出暗淡慘白的月光。
4. 清光:月光。
5. 玉作鉤:指新月、初一的弦月。
6. 俄焉化明鏡:俄焉,突然、忽然、一下子。化明鏡,指月光增強,如明鏡懸於天上。
7. 翮:音ㄏㄜˊ,鳥類羽毛中的硬梗,代指翅膀。
8. 蟾蜍:傳說月中有蟾蜍,後用為月亮的代稱。
9. 天路:通天的道路。
10. 怨懟我心訛:怨懟,音ㄩㄢˋ ㄉㄨㄟˋ,怨憤、怨恨。訛,差別。
11 脉脉:同「脈脈」,形容默默的用眼神表達內心的感情。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