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空庭獨歛襟1,此身端與世浮沉2。淒迷海國看雲地3,宛轉秋宵對月心4。那得來鴻逢去燕5,每思紅葉間青林。大都百物無聊賴6,滿耳寒螿不是吟7。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壹冊。這首詩是孫元衡來臺灣第二年、康熙四十五年秋天所寫的詩。在臺灣待了一年半的孫元衡,不僅要擔負海防同知(副知府)查緝走私、緝捕盗賊的督導工作,而且兼攝諸羅縣令,公務繁忙,難得在秋天偷閒,因而寫下此詩,對當時的處境有所感嘆。此詩首聯,「與世浮沉」,雖是表明自己隨波逐流,不過孫元衡想要表達的真實詩意則是工作太多,自己只能接替地應付公務,幾乎沒有餘暇時間,這種情況,也跟與世浮沉的消極作為差不多。頷聯,將當時棲居的臺灣稱為「海國」,相當貼切,因為海防同知署西邊緊靠著臺江內海,海上淒迷雲起,孫元衡若要西望故鄉,則先看到海畔水雲,而此時便生出秋宵對月的宛轉纏綿心情。此詩後半兩聯,則寫出臺灣地處南國海島,「那得」便是「不得」,臺灣島是鴻雁及飛燕等侯鳥南飛不及之地,在臺灣看不到雁、燕。當然,「每思紅葉間青林」,更是指出,臺灣樹木大多是常綠喬木,秋天樹葉不會轉紅,因此孫元衡「每思」故鄉或西陸秋天,樹葉轉紅落下的風景。腹聯兩句,一是寫臺灣地處天南,無鴻、雁,一是寫臺灣植被與中國不同,秋至葉不轉紅的場景,都是描寫臺灣風物氣候異於中國的特色,而這使得孫元衡感到不習慣。最後一聯也是一樣,寒螿鳴吟,乃是感於秋天陰氣而鳴,但是孫元衡感嘆臺灣秋天不涼冷,所以寒螿之吟「不是吟」,不是因為節候時令而吟。因臺灣寒螿沒有依照中國節氣的憑藉,所以寒螿之吟並不是因寒而吟,這一點也是孫元衡將臺灣秋天不熱的特殊氣候,與中國秋至涼冷的氣候作一番比較,襯托出他並不習慣臺灣的生活。
【作者】
孫元衡(1661?-?)
【注釋】
1. 歛襟:天氣微涼而收歛衣襟。
2. 此身端與世浮沉:端,果真、的確。與世浮沉,隨世俗的眼光或潮流而行,形容沒有己見,隨波逐流。
3. 宛轉秋宵對月心:宛轉,纏綿委曲。此處的宛轉,是用來形容秋夜對夜之心纏綿多情,多所感慨。
4. 淒迷海國看雲地:看雲地,擁有美好自然景觀。句謂身在海國絕域的環境中,心靈仍可暢游,自在愉快地欣賞大自然。
5. 那得來鴻逢去燕:此句指候鳥南飛,不至臺灣。據說,鴻雁由北飛至衡陽回雁峰之後便不再南飛,因此孫元衡在臺灣秋日感嘆看不到鴻燕往來紛飛,因為地處極南海陬之故也。
6. 聊賴:依靠、憑藉。生活無依託,令人意興闌珊。
7. 滿耳寒螿不是吟:螿,音ㄐㄧㄤ。寒螿,似蟬而較小,色青赤,亦作「寒蜩」。不是吟,意指非憑藉而鳴,鳴時不對氣侯。王充《論衡‧變動》記載「是故夏末蜻蛚鳴,寒螿啼,感陰氣也」,此句反用典故,意指臺灣百物不依中國節氣而行,秋日尚無涼冷的氣候,本應夏末感陰氣而鳴叫的寒蟬,到了秋日尚在鳴叫,不依時而鳴,反顯出臺灣風候異於中國。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