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蒼茫誦楚辭1,無才經世愧鬚眉2。干戈不死貧猶幸,鋒鏑餘生竄可悲3。
鄰里痛思全盛日4,國家忍見就衰時5。而今勉守松楸地,豺虎叢中和杜詩6(墓陷賊中)。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拾陸冊。首見於王松《友竹詩集‧如此江山樓詩存》,寫於乙未(1895)之後。乙未後,作者先是內渡泉州,其後顛沛流離回到臺灣,面對臺灣割讓的事實,自知無力回天,只能將悲憤無奈的情感寄託於誦詠《楚辭》,藉以得到慰藉。首句「誦楚辭」和末句「和杜詩」相呼應,都是作者在歷經乙未巨變後,抒發情緒的方式,藉以獲得情感上的共鳴。頷聯自傷經歷遭遇。即便是經歷了流離逃竄,處在貧困處境的詩人,仍具有傳統知識份子感時憂國的情懷,其有感於日本因維新而強大,又不忍見中國積弱衰敗。然而不管是國力漸衰的中國,或者是已成為日本領地的臺灣,對於王松而言,都是無可奈何的。面對如此世局,詩人只能將所有的感傷無奈、憤慨鬱悶寄託於吟誦杜詩或離騷。
【作者】
王松(1866-1930)
【注釋】
1. 獨立蒼茫誦楚辭:楚辭,楚地歌謠,屈原吸收其營養,創作出《離騷》等巨製鴻篇,後人仿效,名篇繼出,成為一種有特點的文學作品,通稱「楚辭」。其精神圍繞在自我與社會雙重面向,表現為對美政的理想、憂己憂國的情感,具有不肯讓步的生命態度與執著的精神。此句化用杜甫〈樂遊園歌〉:「此身飲罷無歸處,獨立蒼茫自詠詩。」劉承幹評王松詩作:「屈靈均汨羅之遺也耶,杜拾遺夔府之緒耶!」遭逢離亂的王松,其心境與屈原相同,故以「誦楚辭」排遣己之憤慨與感傷。
2. 經世愧鬚眉:經世,治理國事。鬚眉,代稱男子。傳統儒家知識分子以經世致用為理想,作者此處感嘆自己無法將所學貢獻國家,實在是愧生於男子。
3. 干戈不死貧猶幸,鋒鏑餘生竄可悲:干戈、鋒鏑,原為兵器,此指戰爭。鏑,音ㄉㄧˊ。竄,音ㄘㄨㄢˋ,奔逃。王松於乙未之際內渡泉州避難,於海上遇盜,財物遭劫掠,1896年又輾轉回臺。作者感嘆自己經歷戰爭,雖然生活貧困但幸而性命保全,然而四處流離奔逃,無以為寄,著實感到悲傷。
4. 鄰里痛思全盛日:鄰里,本指同一鄉里的人,此指日本。此句寫日本結束鎖國政策後,痛定思痛、記取教訓,在明治維新後改革圖強,國力轉為強盛。
5. 國家忍見就衰時:國家,指中國。就,趨向。清廷不思振作,中國即將衰敗的事實,雖令詩人感到失望,但對於民族國家仍有強烈的關懷之情,故言不忍。
6. 而今勉守松楸地,豺虎叢中和杜詩:楸,音ㄑㄧㄡ。墓地多植松樹與楸樹,故代稱墳墓。豺虎,比喻凶狠殘暴的寇盜、異族入侵者,此指日本統治政權。
【延伸閱讀】
1. 王松〈書憤〉,《全臺詩》第拾陸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