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高風稍勁,晨發凜如秋。海氣山頭霧,番居竹裏樓1。衣冠移裸俗2,耄稚3並嬉遊。歲晚閒村落,青畦4豆葉稠。(其一)
糗餌充庭實5,盤匜列馬前6。雙螺7秀花竹,半線8畫山川(「雙螺、半線皆地名。」)。月靜吹簫社9,涼生被毳天10。嚴更休太急11,土窟12幾家眠。(其三)
【題解】
本組詩為五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貳冊。乾隆6年(1741)張湄擔任巡臺御史,有巡視地方,訪視民情之職。北巡乃指府城以北的諸羅、彰化、淡水三廳縣,即從諸羅縣北至淡水廳大甲之區,紀其經歷,從中書寫關於原住民的生活情事,反映臺灣北路多原住民村社的現實。本詩描寫詩人在巡行臺灣時,初次見到臺灣原住民的奇風異俗,雖仍不免有宣揚教化成效之意,終究保持兼容並蓄的視角,流露出田園般的情懷,有陶淵明田園詩之遺風。另一方面,對於被視為異文化的臺灣風情、地方掌故,詩人也巧妙地融入詩句中,以不批判、純欣賞的臺灣視角進行客觀描寫,突顯臺灣風土民情的情趣和意韻,足見詩人的開闊視野和格局境界皆有特殊之處。
【作者】
張湄(?-?),字鷺洲,號南漪,浙江錢塘縣(今屬杭州市)人。雍正11年(1733)癸丑科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乾隆6年(1741)出任巡視臺灣監察御史,兼理學政。任內曾平抑米價,改革考試。曾傳夏之芳《海天玉尺》,編有《珊枝集》,選取諸生課藝佳作。任滿後,又調任巡漕御史、雲南御史等。他除了為官有所官聲外,書法成就也相當可觀。乾隆12年(1747),福建巡撫上奏朝廷,稱乾隆4年(1739)以來之歷任巡臺御史除了養廉銀之外,強索各縣輪值供應,而巡臺出巡南北兩路,所有夫車等項均強加各縣措辦,又復濫准差拘,多留胥役,滋擾地方等語。張湄因此以「積習相沿,因循滋弊」罪名被革職留任查辦。著有《柳漁詩鈔》十二卷。在臺期間,以《瀛壖自詠》聞名,惜今未見全本。
【注釋】
1. 番居竹裏樓:番,臺灣原住民,此指平埔族。竹裡樓,原住民的住屋用茅草和竹子編造,黃叔璥〈番俗六考〉云:「顯以竹木結構椽桷,編竹為牆,蓋以茅草。」
2. 衣冠移裸俗:移,改變。裸俗,早期臺灣原住民不穿上衣,故言有裸體之陋俗。意謂經過朝廷教化,原住民已經移風易俗,變成文明人。
3. 耄稚:耄,音ㄇㄠˋ,年老。稚,年幼。意謂老人和小孩。
4. 青畦:畦,音ㄒㄧ,可供種植排列整齊的一塊塊長方形田地。青畦,菜園。
5. 糗餌充庭實:糗餌,乾糧。庭,屋前空地。意謂盛產糧食,物庶民豐,為臺灣糧倉。
6. 盤匜列馬前:匜,音ㄧˊ,盛水或酒的器皿。古人注水用匜,成水用盤。意謂拉車的馬被餵養得很好。
7. 雙螺:東螺和西螺,東螺為濁水溪東岸,約今天的彰化縣北斗鎮,西螺為濁水溪西岸,位於雲林縣西螺鎮。
8. 半線:彰化市舊名,地處臺灣之半,因而得名。意謂彰化位於臺灣的置中位置,其八卦山台地彷若臺灣中間線。
9. 月靜吹簫社:吹簫,應指原住民吹奏口簧琴,表達情意。社,原住民的部落,應指半縣社,為巴布薩族或稱貓霧捒族。
10. 涼生被毳天:被,加衣於身而不束帶,通「披」。毳,音ㄘㄨㄟˋ,鳥獸的細毛。意謂天涼披毛皮所製衣服。
11. 嚴更休太急:嚴更,夜中警戒的更鼓。休,不要。意謂時間流逝太快。
12. 土窟:原住民所居住的土室。
【延伸閱讀】
1. 六十七〈北行雜詠〉,《全臺詩》第貳冊。
2. 周鍾瑄〈北行紀事〉,《全臺詩》第壹冊。
3. 李宜青〈北巡旋署留別諸羅令〉,《全臺詩》第貳冊。
(王惠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