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伏蛇行賦性偏1,公門2一入似登天。藉來權勢蜂留毒3,貪到金銀蟻慕羶4。故向愚蒙生慢罵5,暗從長吏乞哀憐6。分明保衛黎元計7,雞犬閭閻莫晏然8。
鷸蚌紛紛事鬥爭9,漁人中有利堪營。訟興鼠雀10冤難解,失較雞蟲橐盡傾11。手善指揮持上下,心存乾沒擅刑名12。暴秦朝野風澆薄,魯國奇男13望再生。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律詩,收於《全臺詩》第20冊。日治時期短篇小說中有許多涉及警察形象的描寫,他們不是橫暴欺壓、貪得無厭,就是荒淫好色、傲慢自大。而協助警察的巡查,往往也成了警察的幫凶,狐假虎威,橫行鄉里。楊逵小說〈送報伕〉裡楊君的哥哥就是一位巡查,他成為日本統治者的走狗,欺負自己鄉里的同胞,被眾人所唾棄,甚至被逐出家門。賴和也有二首〈補大人〉的漢詩,描寫這種「飽飯閒尋事,貪功每陷人」的查大人、補大人,他們都是鄉里無賴,受殖民當局僱用。本組詩所控訴的就是這種「鼠伏蛇行」,依仗權勢橫行鄉里的巡查形象。這種人的品行本來就不端正,一旦入了「公門」,姿態大逆轉,面對老百姓喝斥謾罵,貪得無厭,面對殖民者則搖尾乞憐。原來是保衛人民的查大人,整個鄉里都被掀得雞飛狗跳。第二首還是從這種鼠伏蛇行格特質描寫,雞蟲之失,投機圖利,各種惡行盡出。詩人感嘆此種小人導致鄉里之風澆薄,希望透過儒學教化,讓民風歸厚。
【作者】
呂敦禮(1871-1908),字鯉庭,號厚菴,清臺灣縣三角仔莊(今臺中縣神岡鄉)人。其父呂賡虞(汝玉)、叔父汝修、汝成,同為廣東寓臺舉人吳子光學生,吳氏譽之為「海東三鳳」。因好詩書,與櫟社創始人霧峰林癡仙為總角之交。1895年日本領臺時,曾避居福建,不久即返臺定居。明治32年(1899),林癡仙自中國返臺,與呂敦禮等舊友往來唱酬更為頻繁,明治39年(1906)呂氏為櫟社組織化之創社發起人之一。可惜兩年後辭世。其生前遺作,編為《厚菴遺草》一冊,於明治43年(1910)由傅錫祺任職的臺中「臺灣新聞社」印刷發行。
【注釋】
1. 鼠伏蛇行賦性偏:鼠伏蛇行,如鼠潛伏,像蛇伏地而行。賦性,天性。喻行止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
2. 公門:官署。
3. 藉來權勢蜂留毒:蜂留毒,蜜蜂靠螫針釋放毒液,用以保護自己和制伏獵
物,由於蜜蜂刺針末端有倒鉤,一生只能螫一次,一旦螫人,自己也會死去。此所以詩中用蜂毒比喻利用權勢,傷人卻害己。
4. 貪到金銀蟻慕羶:喜愛腥羶而爭相附集的螞蟻,典出《莊子‧徐無鬼》。句只看到錢財,如蟻慕腥羶。
5. 故向愚蒙生慢罵:愚蒙,指一般愚昧無知的百姓。慢罵,同謾罵。以謾罵方式對待一般百姓。
6. 暗從長吏乞哀憐:長吏,原指漢代官員享有六百石以上的爵祿稱為長吏。此指日本官吏。即私底下向日本官吏搖尾乞憐。
7. 分明保衛黎元計:黎元,百姓。句謂本來是要來保護老百姓的。
8. 雞犬閭閻莫晏然:雞犬閭閻,指一般人民。莫晏然,不安定。
9. 鷸蚌紛紛事鬥爭兩句: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典出《戰國策‧燕策》。
10. 訟興鼠雀:指鼠雀之牙,喜爭訟。
11. 失較雞蟲橐盡傾:即雞蟲得失,像雞啄蟲,人縛雞,那種得失,無關緊要。
12. 心存乾沒擅刑名:乾沒,投機圖利,暗中侵吞他人的財產。刑名,法律。
13. 魯國奇男:指孔子。
【延伸閱讀】
1. 林馨蘭〈阿芙蓉〉,盧嘉興〈日據時期為臺灣倡設詩社的林湘沅〉,《臺灣研究彙集》第七輯,1969年1月。。
2. 呂鷹揚〈孫叔敖〉,《漢文臺灣日日新報》,「桃園吟社」欄,1911年11月2日,第三版。。
(薛建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