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底事1不逍遙,進退勞勞2暮復朝。任掛羊頭還賣犬3,親知狗尾未宜貂4。
怒來欲現金剛目5,折損私憐靖節腰6。綠水青山無限好,何如回首伍漁樵7。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貳拾壹冊。詩人生於清同治11年(1872)臺中潭子,飽讀漢學,為清末秀才,無奈遇到乙未變局,臺灣被日本殖民,雖仍保有漢族精神,但面對新舊時代交替的劇烈變遷,為了地方建設,仍投入振興地方產業與經濟的事業中。大正9年(1920)時年49歲擔任潭子庄首任庄長,直至64歲辭去公職,隱居自號為「澹廬老人」,以明哲保身為處世哲學,獲得「聖人」、「秀才伯」的稱號。本詩反映臺灣日治時期傳統文人面對異族統治的複雜感受與因應之道,雖然表明淡泊名利之心,在追求自在逍遙的表相之下,充滿矛盾痛苦與擺盪不安,也是當時傳統文人在「堅決抗日」與「傾斜媚日」之外的另一種典型。
【作者】
傅錫祺(1872-1946),字復澄,號鶴亭、大樗,臺灣縣梀東上堡(今臺中市潭子區)人。光緒19年(1893)秀才。日本統治初期原擔任塾師維生,明治32年(1899)兼任《臺灣日日新報》通信記者。34年(1901)應聘為臺中《臺灣新聞》記者,至大正7年(1918)止。明治39年(1906)加入臺中「櫟社」,大正6年(1917)接替賴紹堯擔任「櫟社」社長一職,至戰後1946年去世為止,擔任該社社長時間長達三十年之久。其分別為櫟社創立三十、四十週年時撰寫《櫟社沿革志略》、《增補櫟社沿革志略》,另於民國56年(1967)曾出版《鶴亭詩集》。近年,其日記再度被挖掘出土,由其作品與日記,可見證日本統治臺灣之時局與櫟社之興衰。
【注釋】
1. 底事:何事、甚麼事。意謂人生就是一場身不由己的遊戲。
2. 勞勞:辛勞、忙碌。
3. 任掛羊頭還賣犬:即掛羊頭賣狗肉,喻表裡不一,欺騙矇混。
4. 親知狗尾未宜貂:即狗尾續貂,喻任官太濫,或事物以壞續好,前後不相稱。古代近侍之官以貂尾為帽冠的裝飾,晉朝廷任官太浮濫,致貂尾不足,故而以狗尾代之。典出《晉書‧趙王倫傳》:「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諺曰:『貂不足,狗尾續。』」
5. 怒來欲現金剛目:即金剛怒目,本指寺院護法菩薩睜目凸眼的樣子,此句指生氣時就發怒,不委屈自己,直接展現威猛的形象。
6. 折損私憐靖節腰:折損,損害。私憐,憐愛。靖節腰,指《晉書‧卷九十四‧隱逸傳‧陶潛傳》:「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鄉里小人邪。」句謂像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看起來像是他的損失,但我卻特別珍惜這種志節。
7. 伍漁樵:與漁樵為伍,意謂不如選擇隱居山林、與世無爭。
【延伸閱讀】
1. 林臥雲〈人生觀〉,《臥雲吟草續集》第14集。
2. 王之敬〈浮雲篇〉,范咸《重修臺灣府志》〈藝文〉。
3. 洪以南〈歸去來辭〉,《全臺詩》第貳拾冊。
(王惠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