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煙雨一朝晴1,破曉連耞粟有聲2。天與書生知稼穡3,日看野叟擁坻京4。
提籠稚子拾餘穗5,持帚村嫗曬濕粳6。好繪豳風圖7一幅,他年留待答昇平8。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玖冊。咸豐9年(1859)作者中舉前,曾構建「古香樓」書房,此詩自述住屋前觀看農民收穫曬稻的景象。首聯起筆點出:看天吃飯的農人抓緊時間的急迫感,趁著天晴,黎明即起,大清早擊打稻榖的耞聲傳遍村裡。第三句承上啟下,以「書生」自喻,呼應詩題「齋」字,由「知稼穡」引出「日看」以下數句,描繪出豐登農忙的昇平景象:野老堆積黃澄澄的榖丘,小孩提籠在田間小路拾穗,持帚的村婦在曬穀場曝曬粳稻,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得偷閒。這一幅豳風圖,宛如化為作者賞心寄情的美學客體,恰可留待來日賦詩酬答的題材。
【作者】
陳肇興(1831-1866?),字伯康,號陶村。清臺灣府彰化縣治(今彰化市)人。自幼資質聰穎,咸豐3年(1853)入縣學,補廩膳生。隨鹿港拔貢廖春波讀書於彰化白沙書院,與蔡德芳、曾惟精、廖景瀛、陳捷魁等譽稱「白沙書院五傑」。咸豐8年(1858)曾建「古香樓」居宅,讀書吟詠為樂。咸豐9年(1859)中舉。同治元年(1862)奉憲命聯莊防亂,戴潮春起事,遂流落牛牯嶺(南投縣民間鄉)山中。彰化城陷後,二弟攜家眷逃難,徙居於許厝寮。7月,密謀行刺戴氏未果,走避集集內山,後又與邱石莊等人,糾集操練民兵對抗之,閒暇則賦詩寄慨,紀實戴案始末聞見,題為《咄咄吟》。同治3年(1864)亂事平靖,返鄉設帳授學,門下多為才俊之士,如楊馨蘭、楊春華、吳德功等。著有《陶村詩稿》八卷,門人林宗衡校刊初版,毀於乙未(1895)之役。吳德功曾在序文中,稱其詩胎息於杜甫,可視為清中葉臺灣文壇之「詩史」。今《全臺詩》輯錄之詩作,以楊珠浦重刊本為底本,輔之以臺灣文獻叢刊本、「臺灣先賢詩文集彙刊」本進行編校。
【注釋】
1. 幾番煙雨一朝晴:煙雨,細雨濛濛。一朝,一旦。
2. 破曉連耞粟有聲:破曉,天剛亮。耞,音ㄐㄧㄚ,即連耞,用來擊打穀類使脫殼的農具。由一根長木柄和一排竹條或木條構成,又作「連枷」。粟,北方食糧之大宗,俗稱小米。
3. 稼穡:音ㄐㄧㄚˋ ㄙㄜˋ,種植和收割,泛指農業勞動。典故出自《尚書‧無逸篇》:「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
4. 擁坻京:擁,聚集。坻,音ㄔˊ,水中的高地。京,高地。坻京,藉以形容豐年堆積如丘的稻穀。
5. 持帚村嫗曬濕粳:嫗,音ㄩˋ,村嫗,指鄉村老婦。據《全臺詩》編校:「嫗」字,出律,宜作「姑」。村姑,指農村少女。粳,音ㄍㄥ,一種介於秈
(ㄒㄧㄢ)稻糯(ㄋㄨㄛˋ)稻之間的晚稻品種,米粒短而粗,米質黏性較強,俗稱的「蓬萊米」,即屬於粳稻類型。
6. 豳風圖:豳,音ㄅㄧㄣ。豳風圖,南宋馬和之依據《詩經•國風》之〈豳風〉詩意而作,圖卷共分七段,依次為〈七月〉、〈鴟鴞〉、〈東山〉、〈破斧〉、〈伐柯〉、〈九罭〉、〈狼跋〉,每段畫前皆書〈豳風〉詩作,其中(七月〉乃反映西周物候節令的農事詩。此圖卷大約於元代初年被分割為兩卷,僅〈破斧〉篇為趙孟頫收藏,明末董其昌誤認為趙孟頫補圖。豳風圖,泛指具體描繪農事勞動的圖象。
7. 他年留待答昇平:他年,將來。答,報答,引申為酬答。昇平,太平。此化用杜甫〈諸將〉五首其二:「獨使至尊憂社稷,諸君何以答升平。」
【延伸閱讀】
1. 陳肇興〈稻花〉,《全臺詩》第玖冊。
2. 陳肇興〈秋田四詠:穫稻〉,《全臺詩》第玖冊。
3. 謝汝銓〈觀穫稻〉,《全臺詩》第貳拾伍冊。
(蔡美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