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孤鴻海上歸1,爪泥印處跡猶微2。哀鳴尚懼來矰繳3,敢學山禽說是非4。
【題解】
本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貳拾壹册。乙未割臺,臺人成立臺灣民主國,表達誓死與日本對抗的決心,時丘逢甲組團練,募誠信十營義軍,任義軍統領,並以謝頌臣為誠字正中營之首。謝道隆與丘逢甲不僅是有表兄弟的關係,兩人也是詩友、戰友,性情十分投契。不久日軍登陸,臺灣民主國潰散,謝頌臣隨丘逢甲倉皇內渡。這兩位「患難友」一起浮海內渡,回到鎮平,即廣東蕉嶺縣(今屬梅州市管轄),是丘逢甲的故居。
本詩寫乙未戰亂後,臺人避亂逃命的危險與艱辛。詩中以失群的「孤鴻」自喻,道出了戰亂飄零的身世與離鄉背井的悲哀;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敢學山禽說是非」,說明了處處充滿生命威脅的陰影,尤其這當中還夾雜著個人榮辱的評價。棄臺內渡,對照當初矢志抗日的雄心,不得已離棄家鄉,內心的曲折、矛盾與漂泊,很難三言兩語道盡。至於逃難過程的悲慘,或許我們只要想想全世界各地難民流離失所的處境,詩語的內容立即具象化,一切不言而喻。
【作者】
謝道隆(1852-1915),字頌臣,又作頌丞,為傅錫祺、張麗俊等人之師,也為丘逢甲之表兄,曾在乙未割臺之際加入丘逢甲招募的「誠信義軍」,負責帶領「誠」字正中營,其弟子張麗俊因而留在謝頌臣的養賢軒掌理其往來文書,並教其子姪。之後臺灣民主國瓦解,唐景崧、丘逢甲、謝頌臣等人相繼西渡,但謝頌臣又在1896年3月歸臺。隱於醫,並加入櫟社與林癡仙、林資修、連橫等人交遊。生壙是人還活著的時候,預先為自己造好的墓穴,謝頌臣晚年自營生壙於大甲溪右鍋底窩,並在該處築一草堂稱為「小東山」。修築後邀集友人謝國文、黃維崧、傅錫祺、張麗俊、林朝崧、莊太岳等人在該處飲宴唱和,並以「生壙」為題賦詩。傅錫祺這首作品寫下謝頌臣回歸故里,超脫生死自營生壙,並在該處樂逍遙的心境。從中也寫出他在該處參加飲宴與友唱和後,如何欽羨謝頌臣對人世紅塵的豁達之感,以及對該處不受人煙紛擾的欽羨之意。從詩中也看出該次飲宴氣氛之歡愉,在場人士如林朝崧、莊太岳、張麗俊等人莫不歌頌謝頌臣超脫紅塵隱居該處,在生前築一生壙的勇氣。
【注釋】
1. 萬里孤鴻海上歸:萬里孤鴻,此指因戰亂離開家鄉,如孤單鴻雁,無依無靠。海上歸,指離臺內渡一事。
2. 爪泥印處跡猶微:爪泥,即泥鴻雪爪,比喻往事留下的痕迹,典出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詩。全句謂人生遭遇,如雪泥鴻爪般,飄忽不定,令人感慨。
3. 哀鳴尚懼來矰繳:哀鳴,承上句,指孤鴻,喻流離失所的逃難生活,處境凄慘。矰繳,音ㄗㄥ ㄓㄨㄛˊ,繫有絲繩的射鳥工具,喻設計害人的陷阱。
4. 敢學山禽說是非:山禽,山中之鳥。說是非,評論其中的曲折。句謂戰爭的是非曲折,不敢隨意妄加評論。此中可能指丘逢甲身為義軍統領,棄臺內渡一事。
【延伸閱讀】
1. 丘逢甲〈中秋夕,烏石崗眺月,同三弟崧甫作〉,《全臺詩》第拾伍册。
2. 丘逢甲〈除夕,次頌臣韻〉,《全臺詩》第拾伍册。
(余美玲)